上車前,黎耀廷像是突然想起什麼似的,探出頭,對靳以寧說:「方便的時候給我點時間,我有件事要和你談。」
靳以寧在台階上朝他揮了揮手,說等你電話。
送走了黎耀廷,靳以寧回到病房,大概是自家的醫院,齊連山就無法無天了,在走廊上就抽起了煙。
「太困了,提提神。」看見靳以寧回來,齊連山趕忙把煙掐滅,心虛地說道,「阿亭這邊沒什麼事了,醫生說接下來只要靜養就可以,我送您回去吧。」
「我在這裡待一會兒。」靳以寧扭頭看了眼病房,房間的門關著,他看不見裡面的人,「你也回去休息吧。」
靳以寧還在這兒,齊連山說什麼都不肯走,靳以寧由著他在走廊上守著,自己進了病房。
邊亭剛做完手術,渾身纏滿了繃帶,躺在病床上睡得安安靜靜。
靳以寧站在門邊,沒有繼續走上前,借著房間裡的微弱光亮,打量著床上的人。
他有一種預感,邊亭躺在病床上被推進手術室的畫面,將會是他接下來很長一段時間的夢魘。
今天這件事,僅是一個開始,只要處在漩渦的中心,類似的傷害發生一次,肯定還會發生第二次,第三次,直到被風浪攪碎拖入海底,才能以死亡劃下句點。
今天幸好自己及時趕到,沒有釀成什麼不可挽回的後果,但如果有一天,邊亭也落得自己這樣的結局…靳以寧低頭看向輪椅,粗暴地打斷自己繼續想像這樣的畫面。
這時,邊亭不知夢見了什麼,在睡夢中發出囈語,靳以寧回過神來,轉動輪椅上前。
大概是因為身體難受,邊亭這一覺,睡得並不舒服。靳以寧先是伸手試了試他的體溫,又小心仔細地替他掖好被子,然後找來溫水和棉簽,回到床邊。
邊亭的唇形很好看,上下緣線條精緻,唇珠微微隆起,像個月牙,只是他平時總是習慣性繃緊嘴角,不笑的時候顯得不近人情,讓人不大敢靠近。
但這些被他拒之千里之外的人里,不包括靳以寧,趁著邊亭沒法還嘴,靳以寧揶揄他,「這下得意不起來了吧。」
意料之中的,沒有人回應。靳以寧臉上的得意笑容,也只存在了短短一瞬,眨眼就黯淡了下去。
靳以寧不再說話,沉默地用棉簽蘸了點溫水,一點一點濕潤著他的嘴唇,心裡驀地冒出了「事與願違」這四個字。
這四個字像暗中射出的無數支小箭,把靳以寧的心紮成了馬蜂窩,呼吸驟停。
明明他費盡心思,只為了讓他遠離風暴圈,平安健康地生活,走想走的路,做喜歡的事,反而讓他捲入了無止境的爭鬥。
突如其來的挫敗感,讓靳以寧覺得無力,他甚至開始悲觀地想,如果他當年沒有把邊亭留在自己身邊,會不會是一個更好的選擇。
幾個念頭,攪得靳以寧的神思不知飄到何處,手上也就失了力道,棉簽一不小心壓到了邊亭嘴角的傷口,鮮血再次沁了出來。
雪白的棉簽染上了血,白底映襯下的這點殷紅,徹底扯斷了靳以寧那岌岌可危的神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