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今天,在見到周天懿之後,他才真切地感覺到,一切馬上就要結束了。
邊亭自知不是一個聖人,甚至算不上是個好人。這七年裡,他遊走在黑白的邊界,有過猶豫,有過動搖,也有過退縮。他甚至想盡辦法,企圖求個「兩全」,但這世上,哪有兩全之法。走上這條路的那天起,他註定是要做錯一些事,辜負一些人。
想到這裡,邊亭開著車,不知何時已經來到了靳以寧家樓下。
等到所有的一切都結束,這七年裡的種種欺騙背叛都大白於人前,他會怎麼樣,靳以寧會怎麼樣?
邊亭不是一個情緒豐沛的人,也不善於表達自己的感情,但是此刻,他迫切地想要見見靳以寧。
只是家裡暗著燈,車位上空空如也,靳以寧還沒有回來。
邊亭一個坐在車裡恍惚了好一會兒,才想起,靳以寧要離開港城幾天,這會兒飛機應該已經起飛了。*
一個星期的倒計時,可以是度日如年望眼欲穿,也可以在彈指一揮間,轉瞬即逝。
神奇的是,最近這一周,這兩種截然不同的體悟,在邊亭這裡,居然微妙地結合了起來。
貨輪已經安全到港,和北非人的交易時間就定在明天晚上。這筆生意至關重要,蔣晟非常重視。所有參與其中的人都做好了準備,嚴陣以待。
邊亭掌控全局,無疑是所有人中最繁忙的。但他卻在交易的前一天傍晚,拋下所有工作,上了元明山,回了靳以寧原來的宅子。
主樓里久違地亮起了燈,明亮的燈光,驅散了空氣中的潮氣。
這棟樓空置了兩年,不過定期有人上門維護灑掃,房子裡雖然沒有了生活的痕跡,但依舊乾淨整潔。
邊亭走進大門,穿過門廳,上了扶梯,他已經許久沒有來過了,不過這裡還是和他記憶中的一樣,沒有太大的變化。
特別是他的房間——邊亭推開了房門,房間裡保留著他原來的東西,所有的布置擺設,都和他離開前別無二致。
邊亭在門外站了一會兒,才走了進去,在房間裡轉了一小圈後,來到書架前,抽出了一本小冊子。
這是他的讀書筆記,邊亭記得曾經有一段時間,靳以寧找來各種各樣的書給他看,光是讀過一遍還不算,還得寫讀後感,寫完還得交給他檢查,像小學生完成作業一樣。
以現在眼光看來,這些讀後感敷衍潦草言之無物,簡直狗屁不通,也不知道靳以寧哪兒來的耐心,每一篇都看過去,還一本正經地在空白處寫上批註。
類似的東西還有很多,卷邊的英文詞典、用過的課本、填滿了答案的習題冊…邊亭一本一本翻過去,暮色就沉了下來。
晚風吹開紗簾,邊亭恰好闔上課本的最後一頁,樓下響起了車輪碾過路面的聲音,將他從過往的回憶里拉了出來。
邊亭起身推開窗戶,看見一輛黑色轎車在車道上停下,靳以寧恰好拉開車門,從駕駛座上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