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明燭在他面前的時候,雖然偶爾會故意撒個嬌,提幾個無理要求,但總體上來說,他還是乖巧聽話的。但是,不在他面前的時候呢?
沈扶差點忘了,他的這個學生到底是什麼樣的人。他是武將出身,是十二萬燕梧鐵騎的統帥;他是從不受寵的庶出皇子,成長為九五之尊的皇帝;他有謀略有城府、曾經日日與欒黨爾虞我詐、虛與委蛇,以一己之力打敗門生遍野的欒鴻和欒太后,他會為達目的,不擇手段。
他本來就是這樣的人。
他對別人心狠,對自己更狠。
沈扶沒有想到,他竟然用傷害自己的方式來達到他的目的。他的那些手段與心機,竟然會用在自己的身上。
沈扶從來沒有這般失望過。即便當年燕梧鐵騎踏入皇城,玄羽衛大肆捉拿清流,年輕帝王踏著一條血路走進奉天殿接受朝臣跪拜,那個時候他都不至於這麼失望。
可是這一次,他真是太失望了。
段明燭看著他的神色,顯然已經不知道該如何是好。他跑過去抓住他的手腕,倉皇失措地道:「我不是故意的……先生對不起!日後我不會了……先生……」
沈扶斂目看了一眼抓在自己腕上的手,強行掙脫了他的鉗制。
「臣當陛下已經長大了,該知曉孰是孰非,卻不曾想……」他冷聲道,「敢問陛下可還記得孝賢皇后臨終之言?可還清楚自己是何身份!」
段明燭張了張口,一時無言。他不知該如何解釋,說起話來仿佛也不利落了。
「不是……不是這樣的……那個藥我真的打算喝最後一次了!先生相信我!」他不顧一切地又抓住沈扶的手腕,祈求道,「求先生信我……求你……求你了……」
「看來陛下並不清楚,那便由臣來告知陛下。」沈扶定定看著他。「陛下是皇帝,身居九五之位,乃萬乘之尊。陛下龍體安康,關乎的是晟朝國運,社稷生民。晟朝這萬里河山,皆繫於陛下一人之身。」
段明燭聽著他的話,面露愧疚,不由自主地咬了咬唇,微微低下頭。
「但是陛下竟然如此不自愛。臣敢問,陛下到底還記不記得孝賢皇后臨終前是如何交代的,陛下的眼裡可還有天下百姓,大晟江山?!」
段明燭實在無地自容,被他訓斥得眼眶一熱,唇上已經被他咬出了深深的牙印。
「陛下請抬起頭來看著臣,回答臣!」沈扶厲聲呵斥道。
段明燭再也忍不住,哽咽了一聲:「先生……我真的知道錯了……」
他抬起頭來看著沈扶:「以後再也不會如此了,先生原諒我一次,就這一次……我……我只是想讓先生心疼一下,願意留下來,我真的不是故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