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蕭吟迎著他的視線,卻也罕見沒有被壓制。
過了良久,蕭吟竟笑出了聲來,他的笑聲還帶了幾聲譏諷,道:「不是我棄父親,是父親棄我。」
蕭正看向蕭吟,眉眼之間緊緊蹙著,他有些痛心道:「我教養你這麼多年,比不上一個楊水起?蕭吟,你從前不是也討厭他們得緊嗎,他們楊家父子殘害多少清流文官,便是一隻手指頭都數不來,現下,你就是為了一個女人,什麼大義,什麼臉面,全都不要了?」
蕭吟也不退讓,「黨派相爭,本就如此,明的上奏彈劾,暗的綁架投毒,你來我往,皆有傷亡,清流死了人,他們就不曾死人嗎。難道父親的手上,就沒有所謂奸臣的血嗎,而當初皇太子和清流的人甚之還想要借北疆的禍事引火楊奕。分明都是殺人,為什麼有的人高尚,有的人便是下流。」
蕭吟從前也覺得楊奕可惡至極,便是萬死也難辭其咎,可是自從因為楊水起的緣故,而去正視楊家之後,才發現若是真站在他們的角度來看,許多事情確也無解。
下流,他的意思是說他也下流嗎。
「蕭吟,你放肆!」還不待蕭正斥他,生怕他發怒的蕭夫人就先一步發了難,訓斥了蕭吟。
可這還是沒有擋住蕭正的怒火,他呵呵冷笑了兩聲,分明內心已經怒極,可面上倒平靜地不像話。
他死死地盯著蕭吟,道:「你說為什麼有的人下流,而有的人高尚嗎。我告訴你,是為何。奸邪就是奸邪,為皇上所用,不過是皇上的走狗。而我殺奸邪,名正言順,留在青史之中亦是無人能去置喙,我做的事情不曾授天以柄,我就是高尚!他做的事情處處不合禮法,那就是下流!他願意靠皇上從而當上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首輔,那其中的後果,他們自己就要承受。如此答案,你可否滿意!」
他起身,走近了蕭吟,看著他寒聲道:「即便你眼中這天下黑白不分,一團污糟,我現下告訴你,天下就是這樣個天下,沒人能改!」
從古至今皆是如此,他憑什麼說不對。
蕭正身上穿著象徵著莫大權力的二品大臣的緋紅官服,現下竟說著這樣露骨的話。
蕭吟沉默良久,抬頭,看向了蕭正,他道:「上位者不正,天下不寧,如此,何不……」
蕭吟話還沒完,忽地聽到了一聲脆響。
蕭吟的話,被蕭正的巴掌打回了嘴裡。
他被打偏了頭去,遲遲沒有回正。
蕭夫人蕭正突如其來的舉動嚇得驚呼,反應過來之後,忙上去拉勸起了他。
「做什麼啊,你這是做什麼!?他還只是個孩子,有什麼話不能好好去說啊……!」
蕭正卻氣狠了,狠狠地拂開了蕭夫人,他粗喘著幾口氣,指著蕭吟道:「你……你不要欺人太甚了!」
他剛若不打他,弒君殺父的話都要說出口來了!
既然如此,蕭吟也沒再什麼好去同蕭正說了,他擦了擦嘴角滲出來的血跡,直起了身,轉頭就要往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