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嶺南那十年,磨滅了她的良善,她在那十年苦等煎熬,在體會過親友盡絕的痛苦後,忘記了她曾經學過的一切,成為了一個劊子手。
如今的她,無顏見她父母,亦不敢見她祖父。
她殺了那麼多人,她又算什麼東西?
她低頭應是,啞著聲道:“公子說得是。屬下退下了。”
說著,她便轉身離開。
謝恆聽著關門聲,緩慢睜開眼睛。
他也不知道為什麼,在她最後說那一句話時,明明是很平靜的語調,但他突然覺得有些苦。
他靜默著坐在桌邊,過了一會兒,青崖抱著卷宗走進房間,看了一眼坐在桌邊的謝恆,笑道:“公子似乎不是很高興?”
“查過了嗎,十日後太子的動向?”
謝恆抬眼,青崖微微一笑:“公子果然料事如神,雖然沒有很明確的消息,但聽聞十日後,太子和各處打點,也和陛下告了假,應當是打算夜間微服出巡。”
“我就說,一個相思子怎麼值得李歸玉大張旗鼓,原來是太子殿下。”
謝恆聲音平淡。
青崖搖頭:“這對兄弟啊。當年太子和皇后踩著三殿下的命爬上去,如今,看來三殿下是打算殺了太子,讓自己當皇后娘娘唯一的兒子,到時候哪怕知道太子是他殺,娘娘也不得不依靠他。”
“嗯。”
謝恆敲著桌面,似在思考什麼。
青崖抬眸:“公子在想什麼?”
“我在想,我的思路是不是錯了。”
青崖不解,謝恆看向青崖:“你說,如果柳惜娘不是風雨閣的人,她可能是誰?她到底為什麼要和風雨閣的人摻和在一起,她想做什麼?”
不是風雨閣,那天下這麼大,她會是誰?
這話一下問住了青崖,他想了想,提醒道:“公子,還是不要做太樂觀的幻想才是。”
這話讓謝恆一頓,他突然意識到,自己似乎就是這麼一次一次放任她矇混過去。他總試圖從好一點的地方去揣測她。
謝恆沉默不言,過了片刻後,他想起來:“派去揚州的人還有多久回來?”
“還在路上,”青崖思索著稟報,“柳惜娘案子太小,不在監察司管轄範圍,很多消息都在刑部人手裡,需要打點。”
“鍾老呢?”謝恆皺起眉頭,“他回去了?”
“去雲遊了。”青崖有些不明白,“公子打算做什麼?”
“找個畫師,讓鍾老把柳惜娘原本樣貌畫過來給我。”
謝恆抬手。
青崖一頓,遲疑著道:“這,公子,其實沒有必要。”
謝恆轉眸看過去,青崖解釋:“之前有個毀了容的犯人,讓鍾老摸骨畫臉,結果畫像出來,和犯人原樣完全不同,因為犯人在犯案時眼睛一大一小一單一雙而且還很胖,所以證人看畫像指認時,就說不是,我們就把人放了,後來幾番追查認證,才發現就是一個人。骨相只是一個基本架子,皮相組合有無數可能……”
“那就給他找三十個畫師送過去。”
謝恆冷眼掃過去:“人臉上就兩隻眼睛幾塊肉,把所有可能給我畫一遍,我等著他。”
“是。”
青崖見謝恆意願已決,低頭應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