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慌忙低喚,一瞬仿佛是想起什麼,他什麼都不管,踉蹌著想要逃開,想要離開這吃人的宮城。然而只是走了兩步,他就聽到身後王憐陽道:“你以為我恨你嗎?”
李歸玉腳步一頓,王憐陽低笑起來:“我恨啊。我恨江楓晚。當年是他說喜歡我,他說帶我走,他是劍聖啊,八宗師之一,他為什麼不能帶我走呢?”
李歸玉愣愣回頭,就看王憐陽抬起頭來,眼裡含著眼淚,她撐著自己慢慢站起來,似是帶了幾分瘋狂:“我和他相愛過,他說好帶我走。我等他一晚上,我,王氏最尊貴的嫡長女,註定要母儀天下的女人,我拋下一切要跟他走!”
王憐陽嘶吼出聲:“我等他,我站在庭院裡,在父親、母親,所有人的注視下等著他,只要他來,他就可以帶走我,我站了一夜,我像是被人扒光了一樣站在那裡站了一夜等他,可我等到天亮,等到所有人都看見我了,他都沒有來。”
李歸玉呆呆看著王憐陽,王憐陽笑起來:“所以我入宮了。我入宮了,我永遠被崔漣漪壓一頭,我沒有孩子,我進了冷宮能怎麼辦呢?那時候只有他,可以自由進入皇宮不被人發現,否則,我就算是和阿貓阿狗,我都不會生下他的孩子,我感覺噁心!”
王憐陽說著,盯著李歸玉,憤恨道:“我看見他,看見你,我就覺得噁心!我像是一直站在那一夜,我輸得乾乾淨淨徹徹底底!你算什麼東西?你永遠威脅我,如果有一日被人發現我一生都完了,我讓你活到現在已經是我的恩德,你該感激我。”
李歸玉說不出話,他感覺人心似乎也像身體一樣,在痛到極致之後,便只剩麻木茫然。
他就站在原地,看著王憐陽滿眼恨意,沙啞道:“所以你想我死?”
王憐陽沒出聲,她捏著拳頭,李歸玉笑起來:“所以當年,你讓我去當質子,就是想我死,給尚文鋪路。”
王憐陽不回應,李歸玉想了想,繼續道:“那我見到的,師……我爹的臉,也不是真的?”
“怕人發現,他換了一張。”
王憐陽沙啞開口,她抬手擦了猝不及防的眼淚,故作鎮定道:“他捨不得你,想辦法來當你的老師,我讓他別來,他不肯聽。”
李歸玉聽著,突然覺得疲憊。
他站在空蕩蕩大殿,看著自己命之起始的女人,輕聲道:“娘娘,我還沒有字。”
王憐陽疑惑看他,他慢慢走到王憐陽面前,眼中儘是死寂:“我二十二歲了,沒有任何人,給我一個字。”
謝恆有崔清平給的觀瀾,李宗賜他的靈殊。
每一個年到弱冠的男子,都會得到一個長輩賜予的字。
而他沒有。
他靜靜注視王憐陽,好久後,他抬起手,撫上她的脖頸。
王憐陽意識到他要做什麼,控制不住顫抖起來。
“既然這麼恨我,就不要痛苦了。”
李歸玉輕聲開口,王憐陽呼吸急促,就在李歸玉即將掐斷她脖頸剎那,王憐陽突然道:“歸玉!讓我抱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