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太傅靜靜地瞧著那不遠處的廝殺,他眸光淡漠,沒想到,這惡蟒竟然可以支撐的如此之久,是真的在拼命啊。
真有意思,為了他所謂的愛。
可是,縱使他裴寂再有何等神勇的天人之姿,也抵擋不住這源源不斷的千軍萬馬,泉水總有枯竭的一天,山川也總有沉為低谷的一天。
到最後,裴寂,抵不過的。
此時的裴寂,手握莫劍,狠狠的插在一個士兵的心口,他渾身都在顫抖,因為血已經沾濕了他的紫袍,便成了黑漆漆的暗色。
無數個血窟窿,正不受控制的流出鮮血,額角的血順著滑落,流過臉頰,一下一下滴入塵土裡。
臉色慘白,額頭因為隱忍冷汗頻出,可是眸光中的殺氣卻絲毫未減。
山雪河冰野蕭瑟,青是烽煙白人骨。這一場激烈的爭鬥,混合著血與嘶吼,再被那皚皚白雪掩蓋,暴風雪快停了,仿佛能聽到,那紫袍男人隱忍的喘息。
在天地之間,清晰無比。
顧太傅單調而又執拗的拍起了手掌:“真不愧是越王最得意的作品,的確給他長臉,但是很可惜,你就要死了。”
然後,他嘴角的笑意驟然變冷,陰森可怖:“你死了,越王恐怕會傷心欲絕。”
裴寂眼前的陰影越來越重,模糊間全部都是血色的迷濛,身形已經開始不自主的晃蕩,可是仍然強撐著赴敵,他聽到了,義兄?
今日來之前,他沒有告知義兄,因為他不敢,這麼些年,他對自己視如己出,包容至極,可是,自己背叛了他……背叛了他為自己精心挑選的婚事,還一次次忤逆他,獨自行動,搞出了不少禍事。
果然,義兄說的對,他裴寂,就是個賠錢貨。
然後,眼前的一大片陰影沖了上來,一向在他手中穩如泰山的劍,被沖飛了,隨即,心口一沉,他開始不住的晃蕩,重重的後仰下去……
巨大的響動,被踩的稀巴爛得骯髒污雪被拍開,那條強悍的惡蟒倒了下去。
就要死了,這是肯定的事。
其實裴寂心裡,是十分不願意死的,因為永安巷裡那隻小郡主撿的小狸貓,嬌氣的很,他死了,以後誰來照顧呢?他府上的暗庫里,有成堆成堆的金銀財寶,還沒來得及用,他是首輔,權傾朝野,看著不順眼,想殺的人還沒殺光呢……
還有很多很多,遺憾為什麼總是這麼多呢?
可是,將死之際,他最不敢想的,還是小郡主。
因為,只要一想到她,裴寂就更不想死了,那樣的願望越強烈,其實對於他,只會在當下越痛苦。
多悽慘的人生啊,他愛的人不愛他,甚至討厭他,那還活什麼呢?有什麼意思呢?
每當,他充滿期許的提起從前的事,小郡主的眼底從來都是一片迷茫,她說她不記得。
從來都不記得……
小郡主忘記了那年,大慈恩寺外的風雪夜下馬車的救贖,忘記了御書房他親手呈上的畫像,忘記了他血戰沙場,拼命將鄰國收入囊中,只為當成生辰賀禮進獻給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