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拂衣心中苦笑一聲,踏了進去。
世子喜淨,書房也乾淨整潔,書架上書籍排列有序,他循著類別之分,輕易便將這本兵書歸於原處。
還完了書,他卻也不想回房。
來到這王府中,便是臥室都有丫鬟留守,崔拂衣自覺已許久未曾有過獨處時光。
如今到了書房,他竟難得找到機會,不願就此輕易離去。
臥室有人,便是他那世子夫君有何狀況,亦不會無人照顧,讓他就暫且在此躲上一躲也無妨。
他走到書桌前,望著乾淨不染纖塵的桌椅,一邊坐下一邊想道:這般乾淨,他那位夫君當真會用?
念頭一起,他便又心生慚愧,世子於他有救命之恩,他卻在私下這般揣測於他,這樣不好,不好。
桌上筆墨紙硯俱全,皆是他從前尚且無力負擔的品貌,只看著竟是不曾用過,嶄新不已。
讀書人對文房四寶之心,嬌妻美妾尚且不如,便是崔拂衣,此時也暗自意動。
然他仍記著此乃世子書房,既是世子的,他便不可隨意使用。
崔拂衣心癢難耐,只好接著其他事物轉移。
隨手拾起桌上一本《頌》,本是隨意翻翻,想著若是能一觀世子夫君的筆墨,便是再好不過。
他卻未想到,當書冊輕翻,目之所及,卻令他渾身一頓。
翻頁之聲凝滯半空,手中書頁似有些割手,崔拂衣險些未曾拿穩。
他神色微頓,面色如常,唯有眼中瞳孔大小,似訴說著非同尋常。
書籍平放,陽光落下,將那書頁上的字樣照得一個清清楚楚,無所遁形。
非是什麼錦繡佳句,亦非鑑賞分析,而是一個圖案。
若崔拂衣來看,便是這圖案構圖精美,形態雅致風趣,筆觸細膩優雅,若是成畫,必定是上品。
然而,任憑再多給予誇讚,也無法掩飾,此物從上往下,從左往右看,都是個字型烏龜……
任憑執筆人將它花得再美,再如何優雅,它仍是只烏龜。
不過是畫成了隸書模樣。
崔拂衣端詳著書頁半晌,仍想不明白,這位“大師”是何想法。
將此等技藝用在此處。
即便不說暴殄天物,也要被眾多書生面稱雅趣,背後荒唐。
崔拂衣心想是否世子夫君所為,細想之下,竟覺極有可能。
王府富貴,若非大儒名本,王府世子所用書籍,自是新書,此為其一。
府中世子地位超然,不必擔心書房或有他人闖入借用,此為其二。
院內下人皆由王妃精挑細選,必不敢有以下犯上之人,此為其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