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見應缺眉目低垂,面上卻有一道晶瑩水跡,自眼睛,到下頜,一路蜿蜒而下,至到水滴垂墜,滴於碗中。
驚慌之後,眾人皆陷入死寂。
世子在哭?
世子哭了?
世子暗自垂淚?
無論哪一句,似乎都不應出現在眼前。
然偏偏事實如此。
應缺面上當真有淚痕。
便是王妃也一時未曾反應過來,崔拂衣面上更是顯而易見慌亂無措,下意識慌忙用袖子去擦,卻又因衣上繡花刺傷肌膚,這才想起懷中錦帕,手持錦帕,小心點去應缺面上漸乾的水跡。
他微微動唇,似有言欲說,卻又因心緒喧鬧紛雜,不知自何處說起。
無論如何,他從未想過自己會見到這樣一番情景,因而一時也失了方寸。
半晌,方才有一個念頭清晰升起。
方才喝的湯,便是為了這滴淚嗎?
場面再度陷入寂靜之中,最終,竟是應缺將這寂靜打破。
他未曾對這滴淚有半句解釋,也未對自己婦人之姿有任何自慚形穢的模樣。
只是微微彎唇,望向崔拂衣道:“抱歉,夫人,方才失態了。”
“……無事。”崔拂衣頓了頓道。
他也不知自己是否應當帶應缺離席,畢竟如今幾桌人皆小心翼翼,故作淡定,窺探他與應缺言行。
應缺顯然並未有任何要離去之意。
當著王府眾多人之面,他語帶歉疚,“夫人,你嫁與我,不得夫妻之歡,不得子嗣之喜,要與我這行將就木之人共處一室,如今還要因此為人所嘲,實在委屈。”
崔拂衣腦中浮現前不久應缺聽話本有言。
那時應缺便讓他以清白回諷他人,不在意自己半點名聲,如今竟也如此,當真身體力行為崔拂衣示範,如何以這等……這等方式回應他人攻擊。
崔拂衣一時想笑,卻又心疼。
他的夫君,竟將自身傷口化為利刃,為他披荊斬棘。
應缺雖是異類,卻是只為他而已。
一時之間,崔拂衣竟也不去在意應缺所說的私房話為眾人所聽,他只想讓應缺莫要再繼續,眾人聽了這番話,只會對崔拂衣心生同情,卻對應缺嘲笑於心裡。
便是心裡,崔拂衣也不願意。
“這些……我並未介意。”崔拂衣又給他餵了一顆糖丸,只願讓他嘴甜心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