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某這輩子,從不願求人,老來竟痛失愛子,只求楚寺卿能主持公道,不畏強權,讓琰兒在天有靈,能夠安息。」
楚荊忙扶起他,道:「楚某一定查清真相,給韓公子一個交代。」
陳遠這意有所指,論品階,陳遠只是個六品的工部員外郎。論實權,陸隨手握西北重兵,連皇帝都要看他幾分臉色。更何況這當朝皇帝又是個處處受牽制的主,若真是陸隨殺的人,即便鬧到皇帝那兒,整件事也只能被掩蓋過去。
可韓琰還有另一重身份,他原名陳焱,母親是那位熾手可熱的司禮監韓文忠的妹妹,甚至改了姓,認韓公公作義父。
這其中盤根錯節的關係,連一旁的差役都忍不住替楚荊頭疼。
暫時安撫了韓家,楚荊一副公事公辦的樣子,竟真把陸隨暫時羈押了起來。
更為驚人的是,陸隨竟十分配合地被他送進了牢房。
民間傳聞大理寺牢獄陰森恐怖,只進不出,多的是嚴刑逼供的手段。長安城裡哪家小兒不聽話,大人便嚇唬道要把他抓進大理寺關個幾日。
燭台上還剩半盞燈油,勉強可供照明,也許是因為在冬天,牢房裡沒有陳腐的臭味,連惱人的蠅蟲也沒了蹤影。
陸隨能從一個無名小卒走到如今的位置,都是在一場場實戰中打出來的,無數次風餐露宿死裡逃生,甚至曾經在雪堆中不吃不喝埋伏了好幾日,倒也不把這監獄的惡劣環境放在眼中。
雪天獄中的被子沉重得很,裡面的棉絮多半已經吸水變潮。陸隨頗為嫌棄地扔在一旁,鋪平稻草正準備躺下,轉頭便看見一團雪白的被子站在門口。
「?」
被子長了腿,搖搖晃晃地朝他走了兩步。
楚荊從臃腫的棉被後探出頭,張了張嘴欲言又止,到底什麼也沒說,在稻草上放好東西就走。
「楚寺卿,不審審我?」
楚荊一瞬間身體僵硬,低眸不去看他,「夜已深了,明日再問也不遲。」
陸隨倒是替人著想:「等明日查出與我無關,恐怕就沒有機會再問了。」
「若是無關,問了也無用,還是不要浪費時間,早日休息吧,委屈將軍今夜在此了。」
陸隨摸了摸抱來的被子,蓬鬆暖和,雪白如新,還有種淡淡的木香。他頗為悠閒地繞到楚荊面前,直視他的眼睛,問道:「那楚寺卿覺得有關無關?」
楚荊嘴唇微抿,道:「楚某相信證據,從不妄作猜測。」
「真奇怪,該你審的你不審,不該你審的你又偏愛橫插一手。楚荊,你是不是閒得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