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以為皇帝這個靠山就真的牢靠麼?現如今有多少人視你為眼中釘,就因為你我七年前的那些『過節』,在西北軍營的那幾年,你說過什麼、做過什麼我都知道得一清二楚,每天都有人為了拉攏我,費盡心思搜集你的把柄。」
「誰能知道你的把柄明天又會落在誰的手中?」
陸隨威脅般的低語在耳邊嗡嗡迴響,楚荊不勝酒力,已經有些發暈,思緒也變得遲鈍起來。
折膠墮指,楚荊自小體寒,在森冷刺骨的監獄裡喝了點酒,身子確實暖和了不少,連被凍僵的四肢也靈活了些。
酒壺已空,楚荊拿過陸隨手中的碗,把剩下的酒胡亂灌了一通,才道:「我行事光明磊落,問心無愧……把柄一說,從何談起?」
「呵,」陸隨一時不知道是該氣還是該笑,「就憑你今日把我扣在這裡,待此案查明,我隨便找個藉口就能把你——」
「不會。」楚荊是個酒量淺的,此刻更是暈得厲害,只覺得眼前出現了兩個陸隨,搖搖晃晃,還喋喋不休地說著些什麼,煩人的很。
「什麼?」
兩個字被楚荊說得不清不楚,陸隨俯下身湊在楚荊身邊去聽。
「你……不會的……我知道,你不會……」
楚荊斷斷續續地說著,竟撲通倒在了陸隨懷裡。
「你喝醉了?」陸隨戳戳他的臉,揉揉他發燙的耳垂,問道。
楚荊覺得陸隨的手冰冰涼涼的,摸在臉上很舒服,不自覺向他蹭了蹭。
這點如白水般的酒,陸隨是越喝越清醒,沒想到楚荊竟然醉了。
陸隨心情很複雜。
楚荊不愛喝酒他是知道的,但沒想到酒量能差成這樣。
楚荊怕冷他也是知道的,但當楚荊冰涼的指尖往他溫暖的衣襟里鑽時,他一時不知該作何反應。
牢房裡倒是有一床看起來十分暖和的棉被,他正盤算著是把神志不清的楚荊扔在地上凍他一晚,還是打一瓢冷水把人潑醒?
「唉。」
酒氣上頭,楚荊的臉有些發紅,四肢卻還是冷冰冰的。陸隨輕嘆,一手抄起楚荊的膝彎,一手摟著楚荊的肩,把人抱起輕放在草堆上,用那團蓬鬆的被子把人裹成個粽子。
「粽子」扭動了兩下,掙紮好久才把憋得更紅的臉探出來呼吸。整個人被裹在被子裡也不舒服,雙手無意識地扒拉著被褥往外伸。
楚荊是朝中出了名的好脾氣,說話先帶三分笑,沒什麼能耐的人,還真難惹他動怒。只有醉了酒時,才能從那張面具般不起波瀾的臉上看到別的神態,一雙澄澈的桃花眼難得泛起一層水霧,鴉羽般的眼睫微微顫動,還巴巴地看著陸隨,仿佛受了什麼天大的委屈。
陸隨一直不願意承認,從見的第一面起,他就是被這樣一張臉蠱惑的。
醉意過後便是困意湧來,楚荊即使喝醉了也睡得不安穩,眉頭緊皺,像是陷入了一場噩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