禮部大門緊閉,門前掛著兩個燈籠,亮著微弱的光。
更深露重,避開巡邏的禁軍,陸隨七拐八繞,帶著半個瘸子繞著禮部貢院走了半圈,來到了後門。
楚荊在胡同里抬頭看著兩人高的圍牆和一枝出牆的紅梅,遲疑道:「你說的辦法,就是帶我爬牆?」
陸隨輕輕一跳,抓住檐磚借力躍上牆頂,手裡不知何時多了一枚飛鏢,往梅樹上一擲,飛鏢扎紮實實嵌入了梅樁。
他拍拍手,又轉身跳回來。
半柱香以後,吱呀一聲輕響,原本緊閉的後門緩緩開了道門縫。
楚荊抽了抽嘴角:「不愧是陸將軍,您的內應可真是無處不在。」
陸隨一點也不謙虛地笑了笑,說:「過獎。」
楚荊懷疑道:「大理寺也安插了你的人吧。」
陸隨故作驚訝:「怎麼會?不可能!當然沒有!」
兩人側身進入內院,一名身材微胖打扮成僕人模樣的男子低著頭,避開巡夜的人領著他們拐到試卷閣。
門窗緊閉,四下無人,那男子左右看了下,從袖裡掏出簧片卡在窗戶上,輕輕一撬,半人高的窗戶開了一道縫隙,轉身再看那人已經消失不見了。
陸隨的臂力驚人,毫不費力地抱著楚荊翻身進去。他收好簧片,遞給楚荊一根細長的蠟燭,燭光不亮,可以勉強能夠看見書架上的條目又不會引起外面的注意。
庫中編撰收錄了新帝登基後十年的卷宗,滿室都是紙墨香氣,正廳兩側掛著太祖親筆所書的「明經取士、為國求賢」兩幅提字。
楚荊小心避開一些未來得及安放的卷宗,一欄一欄地尋找。
大昭會試分策問、經義和史論三場,架上按照考試年份、場次、考生籍貫一一排序,今年的會試有將近五千考生參加,想找到這兩人的考卷還需費些時間。
大昭沿用前朝的科舉閱卷制度,推行糊名考校和謄錄易書法。收卷後需對考生的姓名籍貫用白紙覆蓋彌封,加蓋騎縫章,考生原卷為墨卷,糊名後由謄錄院派書吏用統一筆墨謄抄科考試卷,再將統一謄抄過後的硃卷呈遞給考官閱卷,以防有人從中受賄幫助考生舞弊。
陸隨在長安籍條目中找到了韓琰的策問,與墨卷一樣,他的謄錄副本上謄抄的正是他那篇《安民疏》,上面有「第一甲第一名」批閱字樣和主考官吳圩的印章。
而策問科的尹州籍條目上,卻怎麼也找不到趙樓的名字。
「趙樓即便是科舉舞弊,也不該連卷子也沒有。」楚荊自言自語道,然後又繞到了「史論」那科,想查看是否有保存趙樓的答卷。
「尹州籍……趙樓……」
「找到了!」楚荊扯扯陸隨的袖子,「你看。」
史論條目上,趙樓的墨卷和硃卷同樣保存完好。
楚荊把試卷攤開仔細查看,趙樓的筆跡筆走龍蛇,瀟灑自如,可以看出在書法上有不少造詣。他總覺得有些眼熟,突然想起了那塊同假屍體一道掩埋的絹布。
蠟燭還剩最後一點,楚荊蹲下把兩份卷子放在地板上攤開,又從衣襟掏出兩塊絹布,其中一塊那天被童僕燒焦了邊緣,還留下一半字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