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小二看著也不過十來歲,也只跟著他當了一年的學徒,只知道陳掌柜在這條街當了快十年的裁縫,雖然總愛板著臉,卻也是個為人和善的,還是第一次聽掌柜這麼罵人。
老漢瞧那小二生得白淨,問道:「小伙子,你瞧瞧我跟你家掌柜長得像麼?」
小二仔細比對,搖搖頭道:「您倆除了一樣黑,長得一點兒也不像。」
老漢呵呵笑道:「說對了,我跟他以前可是一條船上的出海的船夫。」
說起當年,掌柜面色緩和了些,還頗為懷念年輕時的日子。
陸隨在店裡挑挑揀揀,選了件月白色雲紋長衫,覺得跟楚荊十分相襯,又裝模作樣地給自己選起衣服來。
「要不是陳玉年乾的那些腌臢事,我也不用一輩子守著這麼個小店。」
「你也算苦盡甘來了。」老漢嘆了口氣,「你還記得吳叔麼?」
「當然記得了,當年陳玉年使陰招搶我們的船,吳叔告官還被反咬一口,被打傷了腿以後便回了老家,你有他的消息?」當年陳掌柜是那條船上的老么,吳叔對他最是照顧,只可惜自那以後吳叔便再無音訊。
老漢道:「前陣子走啦。他兒子也算有出息,當上了京官,可惜吳叔還沒享上清福就因為當年的腿傷復發病死了。」
「這陳玉年害人不淺,真是死有餘辜!」
「看來陳家的發家史可不乾淨。」楚荊道。
鹽城縣裡來是私鹽重鎮,十年前小鹽販眾多,大半人口都以此謀生。陸隨打聽到不少從前的恩怨,得知陳玉年與不少人交惡頗深,道:「自顧家遭滅門以後,陳玉年接管了顧家的生意,據說還勾結縣令,壟斷了當地的私鹽販賣,逼得這些小鹽販走投無路,更有甚者被活活餓死。」
楚荊搭話道:「如此說來,想殺死陳玉年的比比皆是。」
也不知他聽沒聽進去,楚荊搬來張凳子,把蠟燭遞給陸隨示意他拿著。
那板凳又高又窄,楚荊站上去重心不穩,晃了下身子,嚇得陸隨忙扶住他的小腿,道:「你當心些。」
那斷開的半截繩索仍掛在樑上,楚荊邊取下繩索邊從板凳上跳下:「放心,我這腿傷一時半會兒還復發不了。」
陸隨呸了幾聲,說:「淨胡說八道,不是一時半會兒,是永遠也不會復發。」
楚荊道:「那可不一定——」
話音剛落,楚荊將板凳放回原位時,又絆了個趔趄。
陸隨看著他:「……」
楚荊只好應和道:「好好好,是我說錯話,永遠也不會復發。」
楚荊把從陳玉年脖子上取下的半截與這樑上的半截拼在了一起,繩結確實為老船夫慣用的打結方式,色澤仍是鮮亮的麻黃,表面光滑,磨損並不嚴重,只有一層薄薄的白色鹽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