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嬌小女子牽著個女娃,也不過是剛開口說話的年齡,走起路來仍顫顫巍巍的。
城中糧食不足,連女子一向姣好的面龐也變得粗糙瘦削,盧總兵的夫人是涼州軍中出了名的溫婉賢淑,此時卻怒氣沖沖而來。
人已到面前,盧文揮揮手,令侍衛下去。
「你是何意?!」秦箏把包袱摔在盧文面前。
連女兒也被母親嚇到了,忙跑過去朝盧文伸手,想要像從前無數次一樣,被爹爹抱在懷裡。
盧文把女兒抱起來,道:「北狄仍在召集聯軍,這是離開的最後機會。」
秦箏道:「你以為我是貪生怕死之人?」
盧文輕輕搖頭:「我恰恰知道你不是,才讓他們把你送走。」
「我不會走的。」秦箏從盧文手中接過女兒,「若我在此時離開,如何對得起城內堅守的將士?」
盧文何嘗不知,可他心中有愧,這是他最後一點的私心。
「阿箏,這輩子是我對不起你。」
秦箏沒有回頭,留下一句:「這樣的話,得勝那日再同我說。」
盧文看著妻子的背影,難得愣神片刻。
還能等到得勝的那日麼?
發往長安的援信已經寫了第五封,無一得到回應,朝廷似乎已經將死守的涼州軍遺忘。就連周圍的城池也一一淪陷,數名信使被殺,再過今日,涼州恐徹底被北狄包圍成為一座孤城。
「總兵!盧總兵!」
傳信兵連滾帶爬地衝進帳內,半側額頭還流著血,全身像是在泥堆里滾過,雙眼卻閃爍著興奮的光。
「援軍到了!援軍已經到了!」傳信兵嘶喊著,連嗓子都快喊出血來。
眾人忙問:「真的?朝廷派援軍來了?!」
「李錫終於肯派援軍?!」
「不、不……」
「不什麼?你快說急死人了!」
那傳信兵喊得太過用力,竟在關鍵時刻失聲了,眾人七手八腳地把他拉起來,給他倒了好幾壺冷茶,他才終於喘上口氣。
「不是朝廷派來的,是西北軍!連城將軍帶著大軍趕到了!」
消息傳得極快,將士們本將信將疑,不到半日便已看見援軍到達城下,黑壓壓的一片,黃沙中飄揚的儼然是西北軍的戰旗。
為首者在戰馬上揮舞著戰旗,高聲吶喊:「我乃西北軍副將連城,奉鎮北將軍陸隨軍令前來支援!」
「是援軍!」
「援軍來了!」
城門下,眾將士的歡呼之中,盧文臉上仍是一片憂心的神色。深夜,大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