畫柳一驚:「公子不可!」
郁白指尖一頓:「此地不准人踏足?」
畫柳忙補救:「倒也不是……」
郁白收回手,看了看指尖的灰塵:「那就是不准我踏足?」
畫柳大驚:「公子何出此言……」您連龍床都上得,這宮裡哪還有您去不了的地方?
郁白回頭沖她笑笑:「那就是可以進了。」
畫柳急匆匆地攔在他面前,仿佛郁白要去的不是冷宮而是陰間:「冷宮陰氣重,只怕驚擾公子。」
「無妨,我是男子。」郁白笑笑,伸手推門。然而不待他用力,那扇破敗的門已徐徐打開,仿佛是刻意等他一樣。
冷風從陰鬱之地簌簌鑽出來,混進溫暖的春日午后里。畫柳不由得打了個寒戰。郁白見狀貼心道:「此地的確陰冷,你一個姑娘家,在這裡等我就好,我進去走走就出來。」
「公子說哪裡話,奴婢的職責就是照顧公子……」畫柳眼睜睜看著這位爺春遊似的踏進高高的門檻,徑直朝那最幽深冷僻之地去了。
皇上特意吩咐不能讓郁白察覺出異樣,因此郁白提出出行時,她猶豫許久也沒多叫人跟著,只自己跟了過去,誰料郁白會從繁花似錦的燕南閣轉悠到這種偏僻幽暗的鬼地方。
此行只她一人跟隨,若郁白在這裡出了什麼事,她怕是要被扔進冷宮枯井裡去,還不如跟進去死個明白——這般想著,畫柳原地跺跺腳,急匆匆地追趕上去。
榮寵一時的妃嬪在這裡紅顏凋敝,輝煌顯赫的家世在這裡碾落成泥,這裡面住著的都是這座巍峨宮城的失敗者。
郁白邊走邊停,最終在一處殿前駐足,匾額已殘,依稀可辨認出「展華堂」三字。相較其他蒙滿蛛絲的屋門,這裡顯得整潔些許,大概是剛剛有人入住的原因。
天光被屋檐切割,在滿地凋敝中鋪展開交纏錯亂的光影,郁白站在唯一一片光上,隨口問:「這裡住的是誰?」
畫柳心裡咯噔一下:「奴婢……奴婢不知。」
郁白似笑非笑地看她一眼,踏著台階往上走去。畫柳一驚,想起趙鈞的命令,忙道:「公子,此處陰冷,我們還是早回吧,陛下說今日要來看您,想必此時已快到了。」
「無妨,我看看就走。」說話間郁白已推開了屋門,屋內驟然傳來一聲厲喝:「誰?」
燦爛的春光從破敗的屋頂和窗紙中透進來,連空中每一顆浮著的灰塵都照的清清楚楚。郁白略略往前一步,在幻影似的光里看見了此間主人的容顏。
——似乎曾經見過。這是郁白心中閃過的第一個念頭。
那人容顏憔悴,華貴衣衫沾了原本不應存在的灰塵,屋內唯一一張拭淨的矮腳木桌擺在她面前,放著一壺酒,一條綾。她緩緩抬眼望著來人,脊背筆挺,只是鳳眸卻略顯渾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