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白試探:「陛下……喜歡胭脂水粉?」帝王之尊偏好這些女孩兒家玩意,時下確實不是什麼光彩的事。
趙鈞笑笑不答。他自幼浸淫權術,學的是帝王之道,豈會在胭脂水粉這些女孩兒家的玩意兒上留心,左不過是尋個藉口,趁機吃些豆腐罷了。
何況他也覺得,郁白帶著妝容的模樣,甚美。
鏡中的少年唇紅齒白,大病初癒的蒼白被桃花粉和胭脂盡數掩去,隱隱令人窺見昔日躍馬揚鞭、驚才絕艷的少年昔日。
郁白尚未弱冠,素來循著當下的慣例束著髮帶,黑髮高高地束在腦後,有幾縷落在臉頰兩側,藏住若隱若現的眉梢。趙鈞卻伸手解開了那條深藍色髮帶,霎時間墨發傾瀉而下。
郁白:「……」
他覺得自己仿佛變成了小孩兒玩的布娃娃,由著趙鈞逗趣兒一樣地描眉畫眼、束髮穿衣,時不時還要抱在懷裡欣賞一番自己的成果。
他看著趙鈞從木匣中取出一枚白玉簪,仔細地比了比:「明年朕給你加冠,如何?」
白玉溫潤生輝,橫穿過墨黑的長髮,松松綰了個結。
「陛下很熟練的樣子。」
趙鈞說的輕描淡寫:「幼時艱難,有時甚至只能吃殘羹冷炙,這些事自然只能親力親為,如此想來,也不算白費了功夫。」
郁白默然點點頭:「陛下以後有了皇后,必定能舉案齊眉,琴瑟和諧。」
——他是故意提起「皇后」的。
那一個吻足以說明很多事情。他不得不去想,不得不提前思量。
他看著鏡中的自己,鏡中的雙眸也同樣注視著他,眸中是他自己也分不清的情緒。他仿佛陷在一處溫暖的水潭裡,被陽光照的暖洋洋的清水包裹著,舒適的不願離開,但潭水深處卻有黑綠的藤蔓暗中生長,將他捲起扯入黑暗水底,直至窒息而亡。
趙鈞站在他身後,郁白看不到他的神情,只能從銅鏡里看見那雙搭在自己肩膀上的手。那雙手的指尖有意無意地划過他頸後那截突兀的骨頭,蜻蜓點水般在他肌膚上遊走,仿佛只要稍一用力,就能掐斷他的咽喉。
郁白腦中忽然閃過什麼往事。在那模糊不清的過往,似乎曾有這樣一雙手鉗制住他的手腕,扼住他的下頜,將他牢牢禁錮在不見天日的錦繡床榻中。
濃香幽幽,芙蓉帳暖。
……
一切終止於梨花木匣輕輕合上的聲音。他聽到趙鈞的聲音:「阿白想讓朕娶一位皇后?」
記憶倏然退卻,郁白定了定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