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清粥沒料到趙鈞來的這麼快,連忙行禮:「見過陛下……稟陛下,郁公子這病原本是普通的風寒,只不過舊傷未愈,心思鬱結,飲酒過度加劇了病情。拖到今天確實兇險,不過微臣開了藥,想來過了今夜便無妨了。」
「飲酒過度?」趙鈞皺皺眉,再探郁白的額頭,靠近些許,果然有淡淡的酒氣縈繞。
這是喝了多少——趙鈞本想著郁白酒量差成那個樣子,喝成這樣估計只用一兩杯,誰料一轉頭瞧見少說四五瓶開封的羅浮春,登時默然。
酒量不怎麼的,倒挺能造。他心中輕輕嘆息幾聲,揮了揮手,余清粥識趣兒地退了下去。
床榻上,郁白雙眸緊閉,呼吸不穩,明顯睡得並不安穩,燒倒是退了一些,在病症和酒精的雙重作用下,蒼白的面色泛著些許不正常的紅暈。他靜默地看了很久,輕輕伸手碰了碰郁白的指尖。
郁白昏睡中似乎也察覺到了柔軟的觸感,蒼白的指尖動了動,顫顫巍巍地握住了趙鈞的手指。他分明病的沒什麼力氣,抓著趙鈞的手卻像是抓著救命稻草,甚至讓人懷疑,如果想掙開他需要同這個病重之人好一番搏鬥。
……這是他在風雨病痛中想念的懷抱,即使他曾予他欺瞞、折辱、悲苦。
那一瞬間,趙鈞眼裡幾乎落下淚來。
也只有在這樣的時刻,他們才能毫無敵意地相見,指尖碰著指尖,掌心靠著掌心,在光照不到的地方做世界上最親密的愛侶。待到郁白醒來恢復如初,望著他的神情又會冷淡漠然,如同劍拔弩張的宿敵。
他又想起趙鏡的話。有些事,絕不是抓的越緊,就越不會丟。就如同掌心的沙礫,攥的那樣緊,卻都從指縫間溜走。
但,將郁白留在身邊,天長地久或許還有轉圜的餘地,若是將他放出宮去,萬里江山偌大江湖,他又該去哪裡尋他的阿白?
……鶴唳九霄,自當扶搖萬里,無樊籠之傷。
這隻要清鳴九霄的鶴,終究是被他折了羽翼。
那一瞬間趙鈞幾乎遏制不住心頭洶湧的情感,他略略放平呼吸,俯身吻了下去。郁白在深陷其中的時候知道了真相,而他在一切都破滅的時候陷了進去。
郁白睫毛顫了顫,卻沒有睜開眼睛。
他任由趙鈞在他眉心間印上一吻,心中的驚濤駭浪漸漸平息,最終化作世界坍塌之時的一聲唏噓。
。
半夜過去,風雨已停,水渠上飄了一片粉紅的芙蓉。郁白一覺睡到半夜,燒退了大半,卻是口乾舌燥的很,含含糊糊地咕噥著要水喝。
趙鈞很快從淺眠中醒過來。
茶水是前半夜便備下的,一直煨在爐子上保溫,到現在還是溫熱的。郁白這次沒像之前那幾次一樣眼皮都不抬地喝下去,淺淺咂摸了一口味道,忽然掀起眼皮看了端水的人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