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位賀公子,是否當真可以平分春色?余清粥不敢擅自揣摩帝心,只盡著醫家的本分,一板一眼地解釋:「公子雖然病著,但對熟悉之人還會循著下意識做些反應。微臣斗膽,可讓郁公子再見那人一面,觀其反應再做應對。」
「再見一面?」趙鈞問道,「阿白會如何,你可有把握?」
余清粥自然是不敢打包票的,因此只能道:「只要有反應,便是好的。」
至於會是什麼反應?是心神巨震、崩潰痛哭還是愈發沉默孤僻,是恢復神智從此與常人無異,還是在名為死寂的泥沼中越陷越深——他不知道,趙鈞更不會知道。
「罷了。」趙鈞輕輕地嘆息,「他不喜歡賀念白,朕也不想他難受,不見便不見罷。」
趙鈞終究是沒忍心讓郁白再去見賀念白,這份「不忍」中究竟包含了什麼他自己也說不清,只是人算不如天算,縱使沒有他的籌謀,他們還是與賀念白猝不及防地狹路相逢。
他一下握緊了郁白的手腕。
「草民賀念白,參見陛下。」賀念白恭恭敬敬地行禮,頓了頓,又朝郁白道,「見過郁公子。」
趙鈞瞥了眼他:「起來。」
這些日子郁白一直住在乾安殿,占據了他半張床榻,一度惹的朝中大臣議論紛紛,他卻是心如磐石不動搖。眼下燕南閣雖然空著,卻也不許賀念白入住,而是將人遷去了平春堂,是給康寧侯府一個面子,也是期望他能對郁白起到什麼作用。
賀念白垂首靜默而立的時候,他忍不住去看郁白的神情,妄圖從中看出什麼不同尋常的情緒來。然而卻是枉費,郁白面上仍舊是一如既往的無波無瀾,仿佛那天與賀念白遙遙一瞥而誕生的情緒只是浩瀚夜空里曇花一現的光亮,儘是錯覺。
「阿白?」趙鈞輕聲問,「可認得他?」
郁白恍若未聞,落到賀念白面龐上的目光平靜如初。趙鈞心中輕輕地嘆了口氣,說不出是遺憾還是慶幸,牽著郁白離開的腳步落在賀念白眼中,竟有些匆匆。
郁白自醒來後便嗜睡,只是出去散了會兒步,這會兒又困倦起來,扒著他肩頭瞌睡的模樣沒有一丁點兒防備,被放到床榻上時還不情願地咕噥了一聲。趙鈞輕輕給他揶好被角,沉吟再三,還是在郁白眉心落下輕輕一吻。
他這些日子盡陪著郁白,也曠過幾日早朝,書案上奏摺已堆積如山,更有耿介朝臣上書規勸他不可美色誤國,因一男寵廢棄大梁江山,字裡行間顯然說已經將他當成了因美色而滅國的亡國之君。他看著奏摺上字字鏗鏘的討伐之語,又回頭望望郁白蒼白靜默的睡顏,忽而從未覺得這般疲憊過。
他的視線在一份奏摺上停留良久,忽道:「李德海。」
李德海應聲:「奴才在。」
趙鈞慢慢捻著佛珠,若有所思道:「聽說長安近日來了一位得道高人,名為容寸心,此人天賦異能,能授人仙骨、尋人精魄,受過他當面指點之人皆能所願得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