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那師父是不是待你不好?」郁菀聲音嚴厲起來,「還是誰又欺負你?阿白,你看著我說話!」
郁白使勁搖了搖頭,抹去即將溢出眼眶的淚滴,朝他長姐露出一個微笑:「沒人欺負我……姐姐,我就是想你了。」
旁邊的樓閣里,秦羨知抱著小閨女,透過小窗暗中觀望著此間動靜,在瞧見那雙姐弟抱頭痛哭後,終於如釋重負地鬆了口氣。
——早這樣不就完了。
。
對此時的郁白來說,這無疑是夢寐以求的一天。當他夜晚躺在床榻上準備入睡時,他仍然不敢閉眼,生怕再睜開眼時便回到冷冰冰的皇宮,獨自面對豺狼之心的皇帝,恰如這些時日他所有的夢境一樣。
——如若說自己來到了未來,那未來的自己,是否就在那幽深宮苑當中?
這個問題如同蒼空中盤旋不去的鷹隼,盯緊了荒蕪土地上僅有的花苗。
如果說自己早晚都要回去,可不可以讓這段時間儘量長一點?
……仿佛從這段時間裡汲取足了力量,他就有勇氣去承受未來長達三年的禁錮,從荒蕪乾涸的生命中生出希望的花。
多日精神緊繃,難得安逸下來,郁白漸漸睡著了。
夢裡的他站在一個極高的山頂上,白霧茫茫,恍若仙境。他四下環顧,卻自那濃的化不開的霧氣里逐漸看見一個身影。
那人遲疑開口:「阿白,我……我來了。」
趙鈞?郁白微愣,卻聽見有聲音自自己的身體裡響起:「知道了。」
——那不是他在回答。
趙鈞慢慢地向前一步:「我這些天,想了很多事情。阿白,你願意聽聽嗎?」
做夢夢到你算我倒霉,誰要聽你嗶嗶叨叨自我懺悔——還有,離我遠點!
郁白內心咆哮,嘶吼卻是無聲。當趙鈞的聲音再次響起來時,他方才後知後覺地意識到,自己點了頭。
「這些年,我一直在想,怎樣才能避免那麼糟糕的開始。歸根到底,還是我不自信。」趙鈞低低道,「那時候你一門心思要出宮,不論如何都不肯鬆口,而我沒有留下你的自信,更生怕多等一天,你便會棄我而去。畢竟,你看起來從不需要我。」
廢話。郁白冷冷地嗤了一聲。
「我一直在努力不做原來的趙鈞,不做你討厭的那個人。」
他用極其平靜的語氣說著,然而那語氣中卻透著難以掩飾的哀傷:「可是這麼多年過去,面對你時,我仍然不自信。你想要自由,我卻只想留在你身邊。」
「我不知道我要努力到什麼時候,你才肯回頭看我。也許是幾年,也許是一輩子。我怕我等不下去,也怕你看不見我等你。」
分明應當冷眼相待的,郁白卻 不知怎麼回事,眼眶有些發酸。
……也許是從沒見過皇帝這種可憐樣子吧,哪怕是在夢裡。
他模模糊糊地想,原來已經過去六年了,而他還停留在十七歲,用十七歲時的眼光看所有人和整個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