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倒是本來一身華貴威嚴的男子狼狽不堪,袖子全被捲起方便做事,外衣被某人沾濕成東一塊西一塊深淺不一的黑,連配著玉飾的腰帶都被扒了下來,裡邊的武器早已落到某人手中把玩。
灌了幾口冷茶舒緩心中灼熱,方宥丞定定看著柏若風。思緒卻早已飄蕩開。
——若這人腿腳完好,斷沒有這麼文雅整潔的時候。
可如今雖然端莊好看,他反而懷念起某人衣襟散亂,懶懶躺在樹上折花擲他時的模樣。
新鮮的鳳凰花砸在身著杏黃紋的人身上,正發火訓斥辦事不力手下的方宥丞住了口,擰眉,視線從鵪鶉似抖著的人群移開,陰惻惻轉向花來處。
皇宮花苑內有一棵百年鳳凰木,葉如飛凰之羽,花若丹鳳之冠,花紅葉綠艷得灼眼。然柏若風身上的紅衣遠比美艷的鳳凰花更為耀眼奪目。
看見來人的那一刻,方宥丞面上的戾氣便散了乾淨。
「嗨!丞哥。」少年英氣的面上被細汗潤濕,劍眉入鬢,一雙風流肆意的瀲灩桃花眼獨獨倒映著杏黃衣袍之人。他撐著粗壯的樹枝起身,輕快地朝方宥丞招手,揚起的笑容乾淨爽朗,連聲調都是高高的,「下午一起去跑馬唄?」
紅衣少年的身影在眼前被風吹散,面前獨留下一身月白端坐在輪椅上把玩軟劍的青年。
他到底什麼時候能恢復記憶?方宥丞捏緊指腹,眉頭緊鎖。連太醫院裡最好的太醫都查不出緣由,只給出『好好養著,說不定記憶有機會隨著傷勢恢復』的答覆。
焦灼不安的情緒火燒火燎般湧上心底,折磨著唯一惦記著以前的人。
罷了,人平安回來就好。生生把指腹掐出血來的方宥丞長吁出一口氣,若無其事在黑衣上擦淨血跡。
他卻不知捧著軟劍把玩的柏若風的心思並不在劍上。
才拔出軟劍,柏若風就看見銀光湛湛的劍身上映著一雙熟悉的眼眸。
弧度飽滿形似桃花瓣的眼型朦朧多情,淺若黃龍玉的瞳孔光亮通明,然劍眉入鬢,中和了眼型的柔意,顯得眉眼鋒銳。
這雙眼他從小看到大,不可能認不出。柏若風心下納悶,翻轉著劍身弧度,把整張臉自上而下看了幾遍,越看眉毛鎖得越緊:這臉,怎會和他一模一樣?
哪怕時空不同,可這世間真的有長得一模一樣的兩個人嗎?
看人玩得入迷,又見窗外天色已經接近午間,方宥丞起身便想悄悄離開——以他的經驗,這傢伙不對新到手的武器玩個幾天是不會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