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衛們離柏若風堪堪只有一米多的距離,甚至有出手快的已經伸出手。可一聲令下,他們訓練有素地收回攻擊,步調一致往兩邊撤開,露出後面的光景。
明黃太子服的背影從彎腰到直立,緩緩轉過身來,鋒銳的眉眼配上不苟言笑的神情,在這種環境下像極了在做壞事的反派。也是他這一起身,柏若風才看到在方宥丞前面還有個被五花大綁的人影。
那人被兩個暗衛強壓著摁在長板凳上,身上衣著完好,唯有靴子被除下,腳底說是皮開肉綻都不為過,空氣中飄蕩著淡淡血腥味。
從柏若風的角度,看不到那人的臉,不清楚是不是段輕章,而且那人現在異常的沉默,腳底板都那樣了,都沒有呼痛,唯有呼吸聲異常濃重。只能看見他身軀不受控制地在抖著,尤其是腿部。
柏若風視線一挪,看到方宥丞邊上還站著個拿著鞭子的人,鞭子上帶著新鮮的血跡。說不得他方才下石梯時聽到的聲音就是這裡出來的。
他猜出方宥丞是在動鞭笞足底的私刑,這種刑罰常用作拷問的方式,卻又不會在人體上留下明顯的痕跡,留足了體面。
方宥丞看上去很平靜,至少面上是這樣,沒有春福所說的那般嚴重——又或者已經冷靜下來了。他皺眉,不甚肯定喊了聲:「柏若風?」
柏若風談笑自若打了個招呼,「早上好啊,殿下。」他看了眼長板凳上那人蒼白的面色,「殿下是在……動私刑嗎?這人犯了什麼罪?何至於此。」
「何至於此?」方宥丞重複了一遍他的話,忽而冷笑一聲,揚起下巴,「吾動用私刑又怎了?別人可以對吾用私刑,為何吾要對罪魁禍首仁慈?」
私刑?罪魁禍首?柏若風訝然,這兩個詞放一起,幾乎瞬間叫他聯想到昨晚發生的事。他看向長板凳上的人,眸色沉下,皇后從何處聽說謠言的事情尚未明晰,難道太子已經差人查出來了?
竟然是……這位京城有名的少年天才。
段輕章的大名,他在上書房幾天已經深刻了解。那就是傳說中的「別人家的孩子」,出身相府,博聞強識,虛懷如谷,性情溫良。
今日一看,似乎不過如此,竟是個傳謠小人。柏若風有些失望,看來傳言有誤。
「柏若風,你來此處作甚?」方宥丞見他不說話,有些不耐道。
「呃,」柏若風默默提起手裡拿了一路的豆腐花,坦言:「我來找你吃豆腐花。」
兩人隔著一段距離大眼瞪小眼。
柏若風怕他不信,心急地加了一句,「很好吃的!」不知為何,說完這句,總覺得太子看他的眼神變得更微妙了。
暗牢里,火把熊熊燃燒,黑影蟄伏在角落,暗衛們無聲站在邊上假裝不存在,不知放了多久的乾草堆散發著奇怪的味道。
方宥丞昨天挨棍子後留的傷沒好全,走路頗慢,但已經不怎麼影響行動了。暗衛貼心地給他弄了個軟墊。
此刻,方宥丞和柏若風肩並肩並排坐在長板凳上,一人手裡托著一盒已經碎的不成樣子的豆腐花,沉默地吃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