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想段公良回去後便痛得直打滾,哀哀直叫喚,又發起高燒,開始含含糊糊說著昏話,眼看就要熬不過去了。段輕章身為獨子,伺候在旁,一直沒有休息。自然就沒有那個精力去思考太子會怎樣。
是夜,一抹倩影小心翼翼敲著門。
段輕章從床邊醒來,開了門,見到了段錦詩。
丞相段公良雖年紀輕輕便成了狀元,得了先帝賞識。然而在子嗣上運氣一直不太好。好不容易得了這麼個小兒子,自是捧在手中疼著,好生教養。
而段輕章其他的姐姐妹妹,幾乎都被嫁出去了,唯獨這麼個庶妹年紀小身體弱,兼之母親出身低微,一直住在偏院裡。
只是兒時她體弱,不常出來走動。前陣子才開始頻繁拜見父兄。段輕章便是這時候才知道,自己常年臥床的庶妹竟有這麼張標緻面容。
此刻段錦詩端了個盤子,上面是新熬好的藥。晚飯時,段公良看到藥就驚恐大叫瘋狂掙扎,把藥打倒了,只得重新煎過。
她端詳著段輕章疲倦的面容,輕聲道:「兄長面容憔悴,早些回去休息吧。府中還需要兄長主持,父親今夜有我照顧便好。」
今天接受到的訊息太多太亂,段錦詩所言不錯,他的確需要休息了。段輕章揉了揉眉間酸痛的部位,感覺到身體疲乏無力,沉如灌鉛。「你一個人行嗎?」
段錦詩微微一笑,「久病成醫,我也算有些經驗。能照顧好父親的。」
段輕章拍拍她肩膀:「辛苦你了,受不住就喊丫鬟替你。我明早就過來替你。」
段錦詩含蓄地低頭應承。
待段輕章的背影消失在夜色里,在他看不到的地方,段錦詩面上的笑容收了起來,她關上門,把托盤放置在桌上,轉身看著床上的段公良。她從懷裡拿出一包藥粉,步步走近,「父親,你還醒著嗎?」
繞過床頭輕帳,她看到了睜開眼的段公良,面目枯瘦,氣息奄奄。段公良瞥了她一眼,視線重新移回床頂,沒有搭理的欲`望。
那輕輕一眼,分明是種並不在乎的輕視。
段錦詩笑了笑,那笑容裡帶著惡意,「父親,瞧瞧你現在的模樣。哪還有當初的神氣,若叫外面的人看到了,估計都不信這麼個行將就木的老頭,會是曜國大名鼎鼎的儒相吧?」
聞言,段公良終於捨得把視線挪向她,渾濁的眼珠子倒映著段錦詩的身影,兩片乾癟的嘴皮子動了動,他用氣聲問:「你是誰?」
兩根蔥指把藥包緩緩遞上前去,段錦詩並不在乎對方是否識破她偽裝的身份,「我是誰不重要。重要的是,我是個能救你的人。連御醫都說,你體內五臟六腑已經滲透劇毒,從內而外爛得徹底,不日就要一命嗚呼。」她一字一句說得極為緩慢,像念著一個人已經註定的結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