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宥丞頷首示意自己知道,而後又不說話了。
柏若風看他腫著眼睛, 猜到對方現在估計也不想和人交流,便沒有試圖讓人開口, 只是默默陪著擦藥、沐浴、休息。
雖是早間,然兩人一夜未眠, 需要休息, 顧不得時候,叫人來拉上帘子。柏若風側著身睡在榻上, 因為怕壓到受傷手臂,只能把手臂橫出床外晾著,塗了藥的右手並不舒服,加上隱約的擔憂,叫他難以入眠。
好不容易睡著了,迷迷糊糊間他把手縮進懷裡,燒傷的手臂被碰到,立時疼醒了,起了冷汗。
「嘶!」柏若風坐起身,抱著自己右手坐了會,才緩過勁。他嘆了口氣,看了眼被帘子擋住的窗口,猜測時間過了才沒多久。
他轉身,湊過去看了眼方宥丞。方宥丞背對著他睡,聽呼吸聲稍顯不穩,枕頭下暗了一塊痕跡。
柏若風想了想,伸手過去按了下那塊痕跡,軟綿濕潤的觸覺從指腹傳來,便知曉是偷偷落下的淚水暈透了枕巾所致。
估計方宥丞是絕不希望被人拆穿的。柏若風糾結起來,有時候他覺得方宥丞就是個倔強得不行的小孩,什麼時候都要撐著一副強勢的樣子去面對所有。
不知道是天意還是如何,巧合的是每次都能被柏若風撞破。
「睡不著嗎?」柏若風抬手,搭在裝睡的方宥丞肩上,輕輕晃了兩下,「睡不著就別睡了,我手臂難受,起來陪我說會話?」
方宥丞睜開了眼,轉身坐起來。他眼下臥蠶沉沉,加上一夜未眠,竟分不清是原本就有的還是熬夜所致的了。叫他整個人都蒙上一層不好相處的陰翳。
兩人肩並肩坐在一塊,方宥丞小心拉過他手臂看了看,抬頭看他臉色,「很疼?」
柏若風點了下頭,「手臂上火辣辣的。」
「那你當時怎麼就敢直接伸手呢?」見上面藥膏還有殘留,方宥丞給他吹了吹氣,皺起濃眉,「明知道火燒得那麼厲害,有時候真不知道你這人腦子裡都在想什麼。」
人不都是自私的嗎?他就沒見過像柏若風這樣不顧性命衝進火場的傢伙。
「可是很值啊,我可是救了人誒。」柏若風兀自笑著。他抬起掌心,滾燙的手掌輕輕貼在對方面上,入手涼涼滑滑的,讓他新奇之餘,又起了幾分惡劣心思,把滾燙的指腹壓在面頰上降溫。
滾燙的掌心似乎連著心臟,輕微的搏動著,濃重的藥味瀰漫在鼻尖。這種緊貼皮肉的親密叫方宥丞怔住,抬眼看向柏若風。
拿不定柏若風想做什麼,方宥丞只用虎口松松圈著人手腕,想要拉下來,卻又莫名在猶豫不決。
柏若風忽然問:「你會討厭我嗎?」
方宥丞沒聽明白,鼻子裡哼出一個繞了彎的、疑惑的音節,黑白分明的鳳眼安靜地注視著眼前人。
柏若風重複問道:「雖然是為了救人。但是那時你明明想回去,我卻把你拽了出來,你會因此討厭我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