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想到卻見一架陌生的馬車驅到面前, 趕車的是柏若風身邊的親侍阿元。
阿元長了張討喜的圓臉,從車前躍下,拿出個板凳放在地上,「段公子, 我家公子請你上車一敘。」
柏若風什麼時候不騎馬, 換成坐馬車了?摸不著腦袋的段輕章動作慢了兩拍,便見柏若風撩開帘子探出腦袋來, 高高興興道:「段大哥,我等你好久了!」
段輕章不再猶豫,就著阿元攙扶上車, 「不是讓你晚間來府上嗎?」他還沒來得及叫下人準備些招待客人的菜色。
「我等不及了,有個好東西要給你看。」柏若風有些著急地伸出個手臂,拽著段輕章進去。
段輕章幾個踉蹌,被拽進了低矮的車廂內, 扶住車壁站穩。
等他適應了車廂內的昏暗, 這才發現角落上還坐著一個人。
那人一身洗得發白的布衣,打著幾個不明顯的補丁, 衣著樸素,腦袋上帶著帷帽。正死死護著帷帽不肯脫。
他身旁, 柏若風靠著蠻力扯他的帷帽,口中叫道:「來都來了, 快脫!」
柏若風的精力怎麼好像花不完似的。作為一個文人, 段輕章真心覺出幾分艷羨。
他沒有打擾兩人,自己尋了空位坐下。同一時刻, 男子不敵柏若風的力氣,帷帽被柏若風扯了下來。
段輕章無意識地抬頭掃了一眼,眼神便定住了。那張每日都能在銅鏡里見到的臉此刻變得如此陌生,陌生到他不敢相信。
好像鏡子裡的人有了自己的意識,正做出完全不同的動作,詭異至極。段輕章腦海一片空白。
不大的車廂里,長得像一個模子刻出來的兩個人面面相覷,都沒有開口說話。
如果一個人從小吃百家飯長大,在俗世摸滾打爬了二十多年,好不容易成了全村的驕傲,做了舉人,得以上京科舉,甚至有機會面聖。卻乍然發現自己有一個長得一模一樣的親兄弟,會是何感受?
更甚者,對方自小金尊玉貴長大,十六就做了狀元,入了大理寺做官,面聖的機會數不勝數,要權有權,要錢有錢,還娶了青梅做妻,家庭美滿。
見到這個人生截然不同的兄弟,該做些什麼反應?
段重鏡想過,可能是怨恨的,怨恨兩個人同一天出生,他只是晚了些出生,為什麼獨獨是他被拋棄?可能是自卑的,自卑於自己各方面的比不上,明明兩人長得那麼相像。也可能是難堪的,對方說不定像段丞相那般,見了他就要殺他,而他到時候說不得還要跪在地上求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