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火燒了一天一夜,熾熱的火息能把人肌膚烤乾。溫度一下子從嚴寒跳到酷熱中,柏若風嗓子幹得已經說不出話來,唯一支撐著他清醒的就只有身前那張惡鬼般的面容。
當馬森關門燒城試圖同歸於盡那刻,認清自己被將軍放棄了的北越士兵便不堪一擊,四處逃竄。唯有馬森如同惡鬼在世,統領著下屬,勢要殺了柏若風解恨。
馬森頭髮散亂,身上槍傷無數,仍在眾多將士圍攻下中突圍而出。他殺紅了眼,提著長刀,咆哮著尋找他的對手,內力一震,周圍的將士都被震飛出去。
被震飛進一間半塌的房屋之中的柏若風眼前模糊,如不同的色塊縫補在一起。他閉了閉乾澀到痛癢的眼睛,努力爬起來。
從牆角缺口,他看到了一閃而過的馬森,戰意熊熊燃起,他一手撐起身,一手去提滾落在邊上的武器。誰想心有餘而力不足,手上失了氣力,一撐起來便滑趴下去。
很快,一個眼生的士兵把他偷偷拉起來,他想上前,那士兵卻滿眼恐慌捂住他嘴巴,要掩護他離開。
屋內的動靜吸引了馬森,士兵大氣都不敢出。眼看馬森步步緊逼,忽然一個士兵朝馬森飛撲過去。
或許是默契,或許是早有約定。幾個傷重的士兵為了吸引走馬森的注意力,紛紛飛蛾撲火。柏若風親眼目睹了他們被馬森砍飛腦袋的畫面。
琉璃色的眼眸如一縷被陰雲蒙蔽已久的初陽,鬱結之色直淹沒得人無處喘息。巨大的無力感爬上心頭,他聽到自己沉重的呼吸聲,息息充滿了痛楚。
不能走,走不了了。他的靈魂早被拘在戰場上,此仇不報,他便離不開。柏若風推開好意的士兵,抬手擦了擦臉上的傷,傷口太多,早已覺察不出痛來。明明已經力竭,此刻他咬牙提起了粘膩的長槍,面上戰意凜然。
「柏家小兒,原來你在這裡哈哈哈哈!我終於找到你了!」
高大的身影猛衝過來,大刀劈落,眼看要把比他身形小的柏若風砍作兩半。然鋒銳的刀刃卻砍在一截抬起的槍身上。
長刀和銀槍剮蹭著發出刺耳的響聲。柏若風單腳跪地,雙手持長槍,接下了這一擊。
「是嗎?原來你這般急著投胎。」長槍後抬起的眼眸深不見底。他往前一推,趁著相反的作用力迅速後退起身,手腕旋了個槍花,槍尖對準來人。
馬森猙獰的面孔在柏若風眼中越發清晰。
短暫的僵持之後,兩抹人影迅速對撞,破屋重新成為戰場,不死不休。
他戳穿他的肩胛骨,他砍傷了他的腿。
他們都是天元關內的困獸,早已無路可退。
粘膩的鮮血密密麻麻布滿了眼前所見,濃郁的鐵鏽味揮之不去,寒風腫火光中的噼啪聲在耳邊炸開。機械地殺人,或者被殺,成了所有喪失理智後的困獸唯一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