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全失去意識的人身軀沉重,他沒有防備,被壓得一同摔在地上,墊在下面,成了肉墊。但李鳴岳完全顧不上了,他抬手一摸柏若風額頭,摸了一掌的汗,額頭滾燙似火。
怎麼會這樣?柏若風自始至終表現得如常人一般,他們竟沒人發現。李鳴岳急得大喊:「快來人——」
冷,幾乎要凍僵身軀的寒冷與要灼燒靈魂般的火龍在身體內打起架來。
柏若風昏昏沉沉里聽到無數嘈雜的聲音,他努力睜開眼,偶爾清醒時能看到柏月盈擔心的臉。
不待柏月盈說話,柏若風死死扣住她的手,冰冷的手指如鐵鉗一般。他張了張嘴,乾澀的嗓子發出一個音節。
柏月盈似乎知道他要說什麼,反手拉著他,喜極而泣道:「我們贏了,二哥,大獲全勝!我們終於把丟掉的天元關收回來了!」
她興致勃勃把馬森死不瞑目的腦袋提到柏若風眼前,柏若風只看了一眼,便放心地任由自己陷入無邊黑暗。
他強撐著腿傷走了那麼遠,又受了寒,發起燒來。最後連太醫都給他的雙腿下了死刑。
又是一年寒冬,京城的聖旨傳來。下詔令其兄妹回京療養,柏若風被封襲承爵位。
因為高燒不退,柏若風的身體經受不住長途跋涉,回京的行程便被耽擱下來。
大定二年開春。
一輛普通的馬車在十餘人護送下駛出北疆三城。馬車走得很慢,從北疆往京城而去,一路所見萬物復甦,春暖花開,似乎一切都在逐漸變好。
道路繞著山頭一圈又一圈,一側是山體,一側是懸崖,車轍骨碌碌碾過濕軟的泥土,車身搖搖晃晃。柏月盈給昏睡的柏若風擦著汗,邊上的御醫伸手給他探了探脈息。
柏月盈擔憂道:「太醫,二哥他怎樣了?」
太醫摸摸鬍子,聞言嘆息一聲,對眼前不聽話的病人憂心忡忡。畢竟近來柏若風身體實在說不上好,反反覆覆發燒,陷入昏睡,偶爾會呢喃一兩句奇怪的言語。太醫道:「已經退了熱,先讓他好好休息。等回到京城就好了。」
柏月盈有些憂慮看著柏若風昏睡中也皺起的眉頭,抬起指尖給他揉了揉,嘗試解開眉結,發上的金海棠珠花步搖隨著動作輕晃。
「二哥……」柏月盈看著柏若風蒼白的睡容,不安恐慌在心中若潮水升起,把她整個人淹沒其中,以至於她呼吸不暢,掙扎不能,被困在洶湧的情緒中。
父母已逝,連大哥都失蹤了。如果二哥出了事,她要怎麼辦?天地之大,往後當真孑然一身了。柏月盈捂著口鼻,淚珠大滴大滴滾落掌背。
眼前的姑娘歲數並不大,身形消瘦,蜷起來小小一隻,連哭都是無聲的。太醫起了惻隱之心,張嘴試圖安慰。然而抬起的手掌止住了他的話頭。
「我,我沒事。」柏月盈聲音沙啞,強壓著情緒,不敢發出泣音叫二哥聽見。淚珠連成線滑落,濕了手背一片,她擦了擦眼,若無其事起身,打算出去與馬車夫一道坐著,「別打擾二哥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