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裡,聽聞柏若風回京的方宥丞從宮裡溜出來。闊別兩年,他看著帶回一身傷的昏睡不醒的人,又惱又憐,扯開被子,自上而下檢查著柏若風身體。
還沒等他檢查那雙據說傷的很重的腿,便聽得嗆咳聲在屋內響起。方宥丞一驚,抬頭便對上雙清凌凌的眼睛,直直倒映著他愣住的模樣。
那眼睛眨了眨,初醒之人迷糊地晃了晃腦袋,睜眼仍是暈眩不止的重影。但他是有感覺的,尤其是被掀開被子的地方涼颼颼,久未說話的嗓子擠出一道氣聲:「你誰啊?」
方宥丞逃走後,聞聲而來的小廝迅速點燈,喊來妖妖。
「二哥!」
柏若風正有些茫然回想著暈過去前的事情。聞聲抬目,見一窈窕影子從屏風外繞進來,芙蓉面上露出笑來,「二哥,你終於醒了。」
她喊我二哥?
不對勁,有哪裡不對勁。可是『妹妹』這個詞太重了,早成了他心底的執念。哪怕理智上覺得不對勁,感情上仍然對名為『柏月盈』之人投注了好感。
柏若風捂著刺痛的額頭,閉了閉眼。
妖妖靠近了,那若有若無的香氣影響著他。柏若風把那點不對勁拋開,抬起頭,轉而以來自另一個世界的外來人身份審視著所有一切:「你喊我哥?」
命運的齒輪自此快速轉動著,樁樁件件畫面在眼前飛過,化作流星,聚成一團。那些以前不明的話語如今再回想都有其深意。
直到北越來的聖女妖妖在眼前被殺,既定的命運被更改。他曾經以某種方式看到的一種未來,即暴君暴斃,妖妃掌朝的可能已經轟然破裂。
夢裡一瞬天地變色,光怪陸離的影像如湖面波瀾,冥冥中有股力量正排斥著他的魂體,要把他趕出這個世界。睡夢中的柏若風皺緊眉頭,額頭冷汗涔涔。
「若風?若風!」呼喚的聲音一次比一次重,急促,緊張,擔憂。
金色的龍氣裹雜著飛涌而上,死死拽住要被天道從身體裡『拖出去絞殺』的魂體。
二十四年光陰在眼前掠過,如夢似影。大夢醒來,唯有眼前這張臉上有著深深的憂慮。
柏若風身體還不能動,他轉了轉眼珠子,瞥見窗前明空大師一襲袈裟的背影,捏著佛珠念叨:「天府佐紫薇,功在解厄。如今大禍已除,施主,您受苦了。」
明空徐徐轉過身來,眼中含淚,面色激動,強忍著冷靜,「好好休息,來日再議。」
說罷開門,大步離去。
禿驢!柏若風張了張嘴,無聲罵出這兩個字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