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柳木雙手交疊放在腿上:「若是安神養心,還有三年。」
這是最好的情況,若是眼下辭官歸家,不再過問朝中事物,身邊有醫師照看,下人幫扶,好生歇養調理著,還有將近三年光景。但蘇柳木心知楊澗山定是放不下自己身上的擔子,辭官養病,也幾乎渺茫。
果不其然,楊澗山搖搖頭,他將手中的藥膳一飲而盡,他將蘇柳木心中明了的事情再次坐實了:「蘇大夫知道,五門未除,戰事未平,聖上尚且年輕氣盛,我怎敢安心。」
蘇柳木自知勸不動他,只將藥方遞給侍女,繼而寬慰道:「今日邊城傳來大捷戰報,我今日晨時上街,聽見街上百姓皆在談論此事。」
楊澗山卻依然苦笑著搖頭,他一字一句,給蘇柳木聽得真切:「蘇大夫應於心中知曉,西北軍不過是平了邊關胡人軍的騷擾罷了。雖說是為捷報,可不應在城中引起如此討論。」
蘇柳木霍然起身,不可置信道:「楊大人,您是說......」
楊澗山壓壓手,示意她先坐下,莫要激動。
「街頭市井闊談些什麼,不過是有心之人刻意為之罷了。」他靠在軟榻上,似乎不願再提及此事,而轉了話題:「說來我思考許久,如今我時日無多,想收一徒,將我畢生所學託付於他。」
他垂眸笑了笑,似乎回憶起了記憶深處的故事:「你小時被蘇胤帶在身邊,我初次見你本心想這姑娘可是個做徒弟的好苗子,奈何你是蘇胤的女兒,自然是承他的醫脈。」
這是楊澗山第一次提及往事,蘇柳木恍然一怔,鼻尖似乎拂起了兒時父親身後的那股草藥香,她提著沉乎乎的藥匣,一路小跑跟在父親身後,同他一道奔波於長安中。
她多次曾聽旁人吹捧,父親是宮中太醫署赫赫有名的御醫,但自打她記事起,他便沒有再去朝中做過事。她跟在他身後的那些年,每每問診,皆是尋常百姓家。
有人問蘇胤,這個小丫頭是誰,蘇胤只說,這是我徒兒。
原本她想,是她資質愚鈍,父親不願認她為當朝名醫的女兒,直到長安生變,她得以保全性命,才明白父親的良苦用心。
明白了,卻無法再見他一面。
她握著銀針,輕輕落下,為楊澗山施針,又聽見他道:「若是見到了聰慧的苗子,懇請蘇大夫為楊某留意幾分。」
楊澗山得了她的回應,淡淡地闔上眼睛,正要小憩幾分,護衛忽然來報,說他們順著查到了那具屍體的來處。
正是前幾日殺入醫館,一夜之間服毒自殺的那名死士。
蘇柳木又下一針,心中蒸騰起一陣愧疚:「蘇某分明要楊大人靜養,卻還是拿些小事來勞煩您......」
楊澗山闔眼這般無奈:「只是交給下人去辦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