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像好話便對了,劉景珉心想,這哪是夸帝王的話呢?
......
接風宴設在卯時,群臣皆可參加。劉景珉坐在矮桌前,前來搭話的老臣是一個都沒搭理,瞧著順眼點的,就給著面子喝一盅酒。
他好些年不回長安,上次時還是年少時與父親小住了幾個月。眼下回京,不免有各方人士來這宴會上探他的口風,見他一副愛答不理的樣子,又訕訕而去,搖著頭離開了。
有人壓低聲音咬耳朵:「瞧瞧這像什麼樣子,這聖上也是,依老臣看還是離王勤政愛民,聽聞前些日子接管淮南事務,累病在案牘前......」
「這話可不能叫別人聽去,小心到陛下面前告你......」
這話不知有無旁人聽到,反正劉景珉聽了半句,剩下半句聽不真切。
前來敬酒的人多,即使他不想搭理,也來來回回舉杯了不少次,宮中的酒入口有些辣,不若嶺南醉花陰那般柔順,也不如梅子酒那般甘甜,並非佳釀。桌上的「鵝鴨炙「,水盆羊肉油得發膩,叫人難以下咽。他皺著眉,將酒盅重重撂在桌上,朝面前的人微微一笑:「我只是一介閒散王爺,沒個一官半職的,不像其他人那般可堪以大用,大人就不必找我閒嘮了。」
各路人馬散去時,已是月明星稀。
劉景珉站在高台石階前。
身側的宮燈散著幽幽的暖光,可也只能照明腳下的方寸之地,遠處的朱紅牆壁與青石台階仍被黑夜攏在懷中,泛著烏色。
此時人已經走得差不多了,他踱著步子下了台階,馬車已經等在宮門外。
駐足回望,殿門已經離他很遠了,遙遙看去似乎隱去石階留在了天邊。殿內沒了燈燭光亮,只留殿前的兩盞石燈,此時此刻齊擁帝大概已被下人簇擁著回了寢殿。
劉景珉收回視線,一言不發地上了馬車。
……
馬車將劉景珉放在了陵南王府,他和出門相迎的老管事瞠目對視片刻,叫人備了馬,一路疾馳回了客棧。
老管事站在門前含淚目送:「殿下,常回家看看吶——」
谷余背手站在房門前,他推開門:「主上,林公子已經睡下了。」
燈火隨開門時起的微風跳了幾跳,桌上放著一碗湯,一盤「槐葉冷淘」,還有一壺小酒。
「主上,這是林公子留的晚膳,您若是吃過了,需不需要我收下去。」
劉景珉一抬手,道了聲「不必」,他隨眼一瞥,瞥見林師房間隨關著門,門縫間卻還透著微弱的燈光,他還沒睡。
他吩咐谷余將酒溫了,站在桌前將那碗湯一飲而盡。湯已經放得有些冷了,在夏夜的五臟六腑中透出一陣清涼,他坐下來,吃了那一碗槐葉冷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