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戳中死穴的朔月癟了癟嘴,勉強答應下來。
上午,國子監的先生到了。
謝昀斟酌許久,才選了這位柳正元柳先生,向他簡單說明了情況:「先生,朔月自幼流離,不曾讀書,也不太通禮義,還望先生教他些道理。」
柳先生年逾五十,卻不是迂腐的老古板,入仕前開辦書院,門下貧寒子弟眾多,而今在國子監任監生,平生最擅教書,素有口碑。
乍然得到天子、邀請教授傳說中的客卿,柳先生受寵若驚,縱使謝昀一再強調「那孩子基礎極差、幾乎目不識丁」,柳先生也只當是謝昀的謙虛之詞——能得天子親自推薦,難不成還有蠢貨不成?
直到他瞧見朔月,略略考問過後,才知道謝昀原來不是謙遜。
少年秀如朗月,麗若芳菲,蠢貨談不上,就是有些……
書法課入門,柳先生提筆一行行書,瀟灑俊逸,風骨如松。朔月探頭去瞧,猶疑地念道:「每天一色。」
柳先生:「……」
他對著那「海天一色」四個大字陷入了沉思。
有辱斯文啊有辱斯文。
上午的課上完,柳先生委婉提醒謝昀「循序漸進、切莫心急」。
意料之中的謝昀只得嘆道:「有勞先生。」
犒勞朔月頭一次上學,午飯很豐盛。酒蒸鰣魚、蝦釀橙、雕花蜜煎、筍煨火肉、蓮蕊羹,一疊四四方方的乳糕,一盤鮮亮亮的應時水果。俱是應時應季的飲食,令人食指大動。
只是對著最喜歡的乳糕,朔月也依舊沒什麼食慾。原因無他,讀書令人疲憊。
「何況,我每日都與柳先生在一起,和陛下見面的時候都少了。」
謝昀寬慰他:「待你學有所成,便不必讓先生教你了。」
朔月支起耳朵:「怎樣算是學有所成呢?」
謝昀一時語塞,指一指書案上堆著的十幾本書——朔月一眼瞥過去,險些呼吸不暢。
「先帝從來不讓我學這些。」朔月嘀嘀咕咕,「先帝還說我是神靈的恩賜……」
謝昀冷冰冰道:「你再提一句謝從清,朕立刻把你扔出宮去。」
這是哪門子神靈降下的恩賜?謝從清養你是為了滿足自己的私慾,是為了給自己追求長生的路上添一個奇蹟,哪裡真的要你保護他了。偏生這傻子把笑話當了真,拿著所謂契約奉若圭臬,真是……謝昀氣的心口疼。
皇室秘聞遠比八卦有意思的多。朔月絲毫沒有眼力見:「陛下,為什麼你和先帝關係不好?」
「怎麼,他都死了,你還要為他說和?」謝昀嗆了一下,旋即嘲諷道,「如此情深意厚,怎的不隨他一道去了?」
「我死不了的。」朔月說得冠冕堂皇,「何況陛下尚在,我怎麼能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