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生不死如自己,謝從清藏如珍寶,絕不肯示之於人。
「我自然是知道你的。」像是看出他的疑惑,不由和尚輕笑著念出他的名字,「朔……月。」
「昔日我入宮拜見先帝,遙遙瞥見你一眼,便驚為天人……又費了多少功夫,才能知道你的名字。」不由和尚摩挲著手中的匕首,似是感嘆,「那時我便覺得,實在是……太美了。」
美麗、青春、永恆……多少詞語凝聚在他一人身上。
朔月抿了抿嘴,那種被凝視、被捕捉的感覺再次回來。
他揚起面龐:「慈幼局……是你出的主意嗎?」
像是聽見了什麼笑話,不由和尚冷冷道:「各人命數有定,你有此長生不死之身,必然是劫奪了他人的命數,不知吞了多少早夭之人的壽命,又有何面目做此義正詞嚴之態?」
這話本是荒唐,卻有那麼一瞬戳中了朔月的心憂。
見他抿唇不語,不由和尚一笑,雪白刀刃撫上朔月面龐,旋即漸漸下滑。
他的動作頗為謹慎,仿佛是在面對一碰就碎的瓷器,然而刀鋒行至頸項,卻重重朝里一按。
那刀口極深,瞬息之間,鮮血便汩汩湧出,染紅了雪白衣領。然而只需片刻,在不由和尚死死不移的目光下,那血便乍然停住。
不由湊近去看,只見方才還皮開肉綻的頸項轉眼便癒合如初,頸間再無一絲傷疤。便是世間最好的瓷器師傅,也無法將破碎的瓷器修復到如此完美的程度。
麻繩捆的很緊,朔月實在掙脫不開。
不由濁重的呼吸噴在頸間,令他忍不住蹙眉——這樣弄一身血回去,謝昀興許又要氣惱了。
他不想多做功課。
朔月聽到不由和尚的聲音,鬼魅般在空蕩蕩的塔樓內迴響:「好,好,好——果然名不虛傳!」
朔月倦怠地重複:「便是你食我血肉,也不能得長生不老。」
「誰說我要食你血肉?那未免也太過浪費……」不由和尚在他面前展顏微笑,笑意中漸漸沒了譏諷,只余痴迷柔和,「這是最為珍貴之物,你放心,今後我會替你好好養護……必不辜負這奇蹟。」
朔月心中一跳。
他忽有所感,低頭重新端詳地板上的圖案。
塔樓年久失修,滿是灰塵,他原沒注意地板上有何物。而今才陡然發覺,那裡畫著一條銜尾蛇。
這條銜尾蛇,同樣也出現在他的心口上,作為長生不死、永恆不滅的印記。——易命陣。
這法子,他聽謝從清提起過,能易人命運,換人生死。
謝從清說,古籍有記載,受命之人須多年艱苦修煉,身體和意志都需要到達異於常人的程度,才能接住來自不死者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