朔月很疼,也很生氣,但他還記著自己來到這裡的目的,繼續心平氣和好聲好氣地威脅:「告訴我畫像的來歷,不然……」
該怎樣威脅還沒想好,他忽地聽到了謝昀的聲音:「鬆手!」
人還是抓活的比較好吧。
朔月有點不捨得,何況畫像的下落和來歷還沒有問出來,他不能就這麼讓不由和尚死掉。
夜風送來謝昀的聲音,聽起來很冷,毫無疑問能將滿場火焰凍住:「鬆手!」好吧。
刀刃在空中亂舞,將將斬斷朔月手腕時,他頗為遺憾地鬆開了手。
不料下一刻,不由和尚猛然反手抓住了他的手腕。
年久失修的木窗被火苗燒的七零八落,終於在完成這一百年的矗立使命後轟然坍塌。
木塊挾著火焰滾滾而下,塵土揚灑如同飛雪,在那股向外拉扯的大力前,朔月防備不及,整個身子撲出窗外,就這麼直直向下墜去。
謝昀目眥盡裂。
朔月自覺試過人世間千百死法,唯獨還沒有從起火的高台摔死的經歷。
在空中下墜的過程像是生出了翅膀,飛鳥一樣急掠過黑藍的夜空。……坍塌的荒塔,滿目的火焰,熙攘的人群,最後是一個朝自己奔來的身影。
身軀重重砸上地面之時,朔月陷入了短暫的昏迷。
他全身都痛得厲害,神思也混沌,只覺得自己正處在一個溫暖安寧的地方,便又往這裡面縮了縮,伸手環住這最溫柔的所在,陷入夢境。
那是雕樑畫棟的皇宮,一個身影背對著他,從黃袍之人手中接過酒杯。
朔月覺得自己離得很近,近到能看清那捧著酒杯的指尖的顫抖,看清那溢出唇角的幾絲清亮酒液。
那人在自己面前倒下,露出一張與他別無二致的面龐。
朔月一時悚然,在自己臉上摸到了滾燙的血。……
似乎過去了很久,實則只是一剎那。
破碎的臟腑癒合,折斷的骨頭重生。
心口的金蛇旋轉一周,帶來復甦後再度消失。
身體中的生命力再度充盈起來,像是乾涸的河床漸漸湧出水。
朔月體味著這種感覺。又活下來了。
朔月有些慶幸地想著,雖然這並無什麼道理。
不過,左眼的眼珠好像在摔落中偏離了位置,他按了又按,手指都伸進眼眶裡,也找不准位置,只好放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