慈寧宮言笑晏晏,朔月卻自打見完不由和尚,朔月總是困惑。他將那番對話原原本本說與謝昀聽,末了又禁不住問:「長生……真的值得嗎?」
值得那麼多鮮活跳躍的心臟,值得那麼多無辜受難的生命,值得一生一生的癲狂求索嗎?
這個問題沒什麼答案。謝昀道:「在他們看來,當然值得。」
朔月又問道:「那陛下覺得呢?」
「你覺得呢?」謝昀反問,「你可是長生不死啊。」
良久,朔月悶悶道:「我不知道。」
謝昀輕嘆一聲。
傷口能夠復原、生命能夠重來,這一切當然好,可若是沒有這具長生不死之軀,他或許根本不必經歷這些。父母親族拋棄,毒藥刀劍加身,孤身一人求生……
那些拼死求長生的人,那些艷羨朔月長生不死的人,會為了區區一具軀體,歡欣鼓舞地接受這一切嗎?
朔月會慢慢長大,會愈來愈意識到那個契約的可笑與荒唐。
到那時,他會不會痛恨這一切,痛恨將他拉入泥淖中的謝氏皇族?
謝昀不知道,也不願去想。
「怨恨」這個詞,似乎是不應該與朔月這樣的人糾纏在一起的。
朔月驀然想起童年時不見天日的地窖。
除了疼痛和黑暗,他對那段時間並沒有特別痛苦的記憶——尤其是知道自己能填飽一兩個飢餓的人肚子時。
飢餓的人想活下去總是沒錯的,畢竟他不會死。
「其實長生不死也是有好處的。」想起那段往事,朔月忽然有些高興,「陛下,你不知道……我小時候,也算救過一兩人性命。」
謝昀知道。他靜靜地看著朔月,目光柔和——後者並沒意識到這一點,兀自笑得神秘。
謝昀沒有告訴他,以他血肉之軀養育的那戶饑民,因為獲悉了長生不死的秘密,早已死在了謝從清滅口的刀劍之下。
朔月或許知道,或許不知道。
但他卻又聽到熟悉的聲音:「何況,如果我沒有長生不死,那就遇不到陛下了。」
謝昀微微一愣,心頭漫上一陣潮濕。
朔月似乎又說了什麼,謝昀聽得恍恍惚惚:「什麼?」
那一瞬間他幾乎在想,就算朔月要這個皇位,他都能眼睛也不眨地答應下來。
面前可是世上最忠於他也最依賴他的存在,為了他能夠真正做到赴湯蹈火在所不辭,有什麼要求是他不能答應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