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人能永遠護著你,你在宮中所學的那點東西遠遠不夠。你在我身邊這些日子,我會盡己所能地教你。」
朝露的話喚起了某些恐怖的回憶,朔月本能地否決:「我不……」
朝露漠然鋪開書卷:「你沒有拒絕的資格。」
白日應對狄人,晚上讀書深夜。
朝露比之前的任何一任老師都要嚴苛,謝昀在這一對比下堪稱縱容。可憐嬌養的小神仙,在這大漠風塵中活生生累瘦了一圈。
上到讀書,下到習武,遠至江湖奇門異術,還有朝露多年來研究出的、與不死者相關的各種秘法——在朝露這裡,朔月再度聽到了久違的易命之法。
他好奇道:「這法子真能成嗎?」
「當真。」聽朔月頗為自豪地說完和不由僧人周旋的故事,朝露面無表情地彈了他一個腦瓜崩,「所以不要亂來。」
朔月縮縮腦袋喔了一聲,卻又聽朝露道:「這法子一不小心就會弄巧成拙,若你再度陷於此境地,反抗不成,可以試試我教你的這個,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
朔月雀躍地湊過去,卻又被朝露毫不留情地敲了一記:「這法子對身體多少有害,不到萬不得已不准亂用,聽到沒?」……
今日的課程是行軍打仗。
朔月苦思良久,在地圖上落下一點:「這裡?」
朝露難得點頭:「不錯,有長進。」
朔月擱下筆,嘆道:「我好久沒見過陛下了。」
朝露扯了扯嘴角,神情有些微妙。
或許是不耐煩朔月張口閉口都是那個皇帝,或許是詫異這皇帝竟放著不死之人在側,卻對眾人趨之若鶩的長生視若無睹。
他冷眼看他,敲敲桌子:「有想他的功夫,不如多學點東西傍身。」
燭火燃亮的夜色下,朝露眸中閃過一絲罕見的悵然。
七日後,朔月隨著朝露出現在祭壇之上——作為神明的弟子,獲得獎勵的信徒,民眾虔誠信仰的第二個具象。
在往後的歲月里,即使他們已經被認為是假冒長生行騙的騙子,在這個祭壇上發生的故事還是被久久地流傳了下來,成為那些痴迷長生之人幻想的源泉。
兩個美麗到不似凡塵中人的年輕人站在高台之上,沾染著神明的芬芳。
朝露面上掛著慈悲的微笑,為眾人遞上利刃,宣稱自己被上天派來拯救世人,「殺我後,我復活,罪孽即可被上天原諒」。
在綿延不絕的疼痛中,朔月如觀音一般靜立,看著那些刀刃由試探到瘋狂,仿佛如此這般真的能消解昔日所犯罪孽。
神越是盛大,人越是渺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