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陛下用人的地方還多。」陰影中那人再度拒絕,「何況臣生來就是暗衛,並沒有別的去處。」
謝昀嘆氣,沒有再拒絕他們。畢竟如今他也無力安排什麼人的生活了。
想起信上的內容,暗衛抬起頭來,有些急切:「您……」
「接下來你們不用跟著我了。」謝昀嗯了一聲,態度與其說是平靜,不如說是沉寂,「如今我已不是皇帝,跟著我不僅沒有前途,反而危險重重。你們平安活到現在不容易,都有家有業的,別再搭上性命。」
「陛下要去自投羅網?」暗衛急聲道,「可是公子他明明……」
明明什麼?明明可以早早離開,卻選擇留在謝從瀾身邊,明明可以履行承諾,卻依舊留在了皇宮。
謝昀抬了抬手,制止住想要開口的影衛,獨自走進了房屋深處。
他走得有點慢,大約是腿傷未愈。暗衛又想起行宮宮變那天見到的血淋淋的謝昀,一時止住聲音,沉默地注視著他向深處走去。
那裡沒有點燈,隨著最後一絲衣擺融進黑暗,他與黑暗徹底融為一體。又要開始了。
他心中輕輕地嘆息。
聖旨是真的,他自願讓位謝從瀾也是真的。
假的只有他自己。
滿世界覆蓋灰塵,唯一能勾動他心弦的那個名字,在那張已經化為灰燼的紙上。
朔月……朔月。那是朔月。
謝昀對自己說。
那是世界上最真心對待自己的人,自己也曾以同樣的真心對待他。
在他虛假的人生中,他是唯一的真實。
宮變發生,謝昀權衡後離開了皇宮,來到過去秘密安置好的郊外別苑生活。院落不大,但勝在隱蔽安靜,住著綽綽有餘。
幾名皇家暗衛不登記在冊,獨獨隸屬於他,多年來一直蟄伏在民間行商,近日宮變才重新動用。謝昀早想遣散他們,但唐仁和其他幾名暗衛堅持留了下來。
他們說,自己無處可去。
這些話聽著有些熟悉,當年有個人也是這樣一遍遍重複,一遍遍堅持。
忠心的暗衛遞上這封密信時,眸中全是不解和不忿。
謝昀當然知道他想說什麼。
朔月沒回來——他拒絕了那封遺詔,依舊去了皇宮,陪在新帝身邊。
謝昀不會因此氣惱怨恨,或者是他不相信朔月只是因為契約才去往謝從瀾身邊。那是朔月啊。
謝昀對自己說。
朔月承諾過永永遠遠陪著自己。他待在謝從瀾身邊,一定是想找到宮變的蛛絲馬跡,為自己復仇、正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