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昀抱臂,靜靜站在一旁,不知在想些什麼,亦或者是等待朔月做出決定。
片刻之後,黑暗的密道落進大片的燭光。門開了。
山林別院,林遐專用來修煉的問道堂。
與長生門一樣,房間一應擺設都觸目潔白,如同落了漫天的雪。
他靜坐其中,面色寧靜而深遠,寒冬臘月里亦只著一身素衣,在這片雪中閉目打坐,仿佛下一刻就要得證大道而獲不老不死之身,全然看不出原本是個什麼模樣的人。
——當然,這大抵要歸功於燒得熱熱的暖爐。
片刻後,他睜開了眼睛,想起在那一扇高高的長生門後,還留著一個昏厥的少年。
自己離開了這麼久,不知道他有沒有好好待在原地呢。
林遐舒了口氣,自覺濁氣已消神清氣爽,於是長袖一甩,向外走去。
密道外的房間裡,三人面面相對,各自無言。
女人沒有想到,門外來客不是那個一心求長生的林大人,而是兩個素不相識的年輕人——而那其中一人,有著幾乎與她一樣的面龐。
他的身份不言而喻。
一念至此,女人心中微微抽痛。
「我姓東方,單名一個鳶字。」她試著露出一個像「母親」的微笑,柔和望向神情怔怔的少年,「我聽說過你。你叫……」
燭火閃爍下,朔月輕聲說出自己的名字:「我沒有姓氏……我叫朔月。」
「給我起名字的人說,找到我時,恰是元月初一,新月初逢,因此為我取名朔月。」
那是十多年前某個冬日的夜晚,容鳳聲踏著白雪和污泥,將他從鮮血斑駁不見天日的地窖里抱出來。
在他從劇痛中醒來時,他聽到那白髮白衣之人遙遠的聲音:「果然是長明族血脈……元月初一,新月初逢,從此以後,你便叫朔月吧。」……
「我知道。」擁有古老姓氏的女子微微頷首,露出一個有些懷念的微笑,「你出生的時候,也是一月的第一天晚上,新月光輝灑遍庭院,我抱著你往窗外看,只見潑了滿地清水一般。」
外頭月光入水,在東方夫人眼前似乎又回到了二十年前。
闊別多年的母子自此相認。
「你兩歲的時候,我和你阿爹出門辦事,不料家裡進了賊,偷走了家裡的銀兩不說,還殺了看顧你的隔壁阿婆,把你抱走了。」
東方夫人憶起昔日:「那時候鬧災,到處都是劫匪強盜。你爹拼了命去找那群強盜蹤跡,想要找回你,卻也死在他們刀下,只剩我一個人僥倖逃生,離開家四處尋找你的下落。」
這番說辭沒頭沒尾,顯然掩蓋了些什麼。謝昀目光閃爍了一下,不過卻什麼都沒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