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是夢遊了。謝昀小心翼翼地擺手,示意自己無心打擾,您請便。
——等等,夢遊還可以睜著眼嗎?
「你……」
二人幾乎同時開口。
燭火下的面孔掠過一絲慌張。
朔月一個激靈,碰倒了算盤,聲音好似大珠小珠落玉盤,在寂靜的黑夜裡格外響亮。
謝昀:「……你在做什麼?」
「活著是要花錢的。」面面相覷半晌,朔月痛定思痛,決心和謝昀坦白,「坐吃山空……早晚要活不下去的。」
謝昀眉頭跳了跳:「所以你半夜不睡覺,是在……算這些日子的開支?」
生怕他提出什麼反對意見一樣,朔月拖過算盤細細講給他聽:「你看,這些日子,我們吃藥花了六兩,去集市上買東西花了五十文,還有吃飯……」
「等等。」謝昀抬手打斷他,「你什麼時候學會的算帳?」
朔月眨眨眼:「師父教的。」
彼時在北境,朝露恨不能把一天掰成三天,把自己這些年的所知所學全都教給朔月。朔月學得辛苦,也只學了些皮毛,不過算算帳還是足夠的。
謝昀離宮,不知道帶了多少銀錢,但總歸是有數的,自己又沒多少積蓄,一日日地坐吃山空下去,只怕晚年淒涼。
人大抵都有自尊心,尤其謝昀這樣格外強烈的,與其問他銀錢問題讓他難過,不如自己先算算。
這師父還真是什麼都教。謝昀扯扯嘴角,自己好歹是個皇帝,他就這麼怕自己養不起朔月?
「擔心這個做什麼。」謝昀調侃道,「有謝從瀾在,還能餓著你不成?」
旋即他意識到自己說錯了話。
朔月盯著他看了一會兒,旋即抱起算盤,頭也不回地朝自己的臥房走去了。
只留給他一個背影。
徒留謝昀和一支孤零零的蠟燭。
次日早晨,謝昀不見蹤影。直到太陽升起時回來,在朔月臥房的桌上放了一把鑰匙。
朔月坐在床沿上,抱著一把算盤,一聲不吭地看著他掏出鑰匙,又一點點推到自己面前。
兩廂沉默間,朔月心軟地開了口。
他問:「這是什麼?」
謝昀等他口問已經等了很久了,聞言立即道:「店鋪的鑰匙。」
「什麼店鋪?」
「書局。」謝昀娓娓道來,「昨晚你說的很對,確實不能一直無所事事,坐吃山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