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章明靜靜地凝視了他兩秒。
其實剛剛就想敲門問他,怎麼會有人把日子過成這樣?
明明請了固定阿姨,冰箱還是空得嚇人。剛才拉開冰箱門,跟幾十瓶氣泡水面面相覷的場景,估計能讓自己記上個幾十年。
不過這個人一向如此,上學時就領教過。
喝冰美式他能喝到胃痛,一到吃飯時間卻藉口一大堆,不是說食堂飯不好吃就是說外面的飯太油了,口味刁鑽又挑剔。還有,每每寫起稿子,別說吃東西,覺他都可以不睡,比自己這個理工博士還要廢寢忘食。
這人還尤其擅長倒打一耙。
嚴肅地批評他不好好吃飯,居然來一句:「那是因為你在忙啊,食堂那種地方你不去我怎麼有動力去?」
說來說去都是那個叫程章明的人做得不對,他湯琰是沒有一點錯的。
「都是你害人不淺。」
一個大帽子扣在程章明頭上,不認也得認。
那時,為了陪他吃飯,自己不知道鴿了吳重他們多少次,被吳重他們嘲笑得很慘,偏偏這人還毫不領情,一副理所當然的模樣,讓人頭疼得要命。
許久後才知道他家境有多殷實。
父親是本地大名鼎鼎的湯乃毅,納稅前茅,獲得過多次政府表彰,企業還被評為最受歡迎的僱主之一。
最受歡迎僱主。
何其諷刺。
其實早就該有所察覺,怪程章明自己想得太少。第一次戀愛就碰上湯琰這種打直球的對手,他整天忙於應付,根本分不出神留意對方的外套是什麼牌子、用的筆又是什麼價格。
事後想想,那樣家庭的獨子,又怎麼吃得慣食堂的東西?
只是沒料到這人竟然這麼頑固,七年過去依然毫無長進……
程章明出門買了些生活必需品,回來把冰箱塞得基本滿了。
期間臥室一直沒動靜。
應該是睡著了,那人一不舒服就會進入冬眠模式。
推開房門,他動作出乎自己意料的輕。坐下看著對方睡沒睡相的樣子,心臟就像是被炙火烘烤著,厚厚的冰層逐漸融化,四肢也跟著沒那麼僵硬。
為什麼偏偏是湯琰?
他也無數次問過自己,得到的答案是碰巧。
碰巧那天就下著雨,碰巧他帶了傘,碰巧他們坐一輛公交,碰巧在食堂聽到了廣播,碰巧在圖書館偶遇……碰巧這人又是那麼不講道理,一再假裝聽不懂自己給的暗示,固執地闖進自己沉寂孤單的世界。
然後就再也不捨得失去。
是湯琰給自己強烈的歸屬感,讓自己明白,世界上還有這樣一個人,值得無條件的信任和付出。只是這樣看著他,就覺得心安,覺得天空和建築、一草一木都有顏色,有存在的意義,而不僅僅是冰冷的城市和沒有方向的道路。
「……你什麼時候進來的?」
他醒了。
程章明驀地轉首,看向窗外好幾秒,然後才漠漠然地轉回來,「叫你起來喝粥,你一直沒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