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家應該會考慮再娶個繼夫人過門吧?孩子們都還這么小,不能沒有母親。」
「我家倒有個守寡的侄女,才二十多歲,沒有孩子,性格很溫柔,我覺得她一定可以照顧好江夫人留下的四個孩子。」
「去去去,那我家還有個沒結過婚的侄女呢。」
……
所有人都各懷心思,沒有一個真情實意地為躺在棺材裡的女人傷心,甚至慶賀她的死。
哦不,還是有一個。
十歲的江恕目光冷冷地看著那個趴在棺材上痛哭的男人。
江恕不在意這個男人的悲傷,他只知道母親再也不會醒來,不會帶著他一起在花園裡種冬薔薇。所有的一切都變得毫無意義,連這場盛大奢侈至極的葬禮都不過是一場作秀而已。
燭台上點著成千上萬支蠟燭,蠟光如潮水般撲面而來,明亮的燭光吻上男孩的臉龐,照亮了那雙流淚的眼睛,那雙眼睛裡一片緋紅。
憤怒像火山地表的岩漿,從胸骨慢慢往上溢出。
他走上前,使勁將男人從棺材上推開,面對所有人驚訝的目光,他張開雙臂,像只小獅子一樣兇狠地張牙舞爪。
「全部都給我滾出去!我不需要繼母!誰也不能代替我母親的位置,誰也不能!」
他在葬禮上鬧得天翻地覆,直到江家叫來醫生,給他打上一針鎮定劑,他才徹底冷靜下來。
等他甦醒後,棺材已經下葬了。
很長一段時間,他都不能接受真相,他會獨自一人在玫瑰園裡種下新的冬薔薇種子,神經質地自言自語,好像母親就在他身邊一樣。
家裡的傭人都在背地裡竊竊私語:
「大少爺是不是有點不正常,雖說孩子思念母親也是常有的事,但他這也太……」
「老爺和夫人是表兄妹,近親結婚難免造成缺陷,聽說夫人的幾個孩子都有點小問題。」
「噓,小聲點,你瘋了。」
管家聽到這樣的流言後,將整個江宅都徹底清理了一遍,把不安分的傭人通通都趕出去。
隨著時間的流逝,江恕也徹底接受母親的離開,他讓管家將母親的玫瑰園鎖上。
直到他和裴律結婚,這座已經荒蕪的玫瑰園才重新換發出生機來。
在他和裴律婚禮的前夜,江恕親手用玫瑰園裡的冬薔薇做成兩個小小的花架。
他做得很慢,手法粗糙不堪,但很認真。
他想起很久之前,春日的下午,陽光從玫瑰花瓣上滑過,母親將他抱在懷裡,說等他結婚時,她會為他做很多很多的薔薇花架。
夕陽西下,天幕掛上了橘紅色的火燒雲,他躺在母親的懷裡,睡著了。
神聖的教堂里,當他和裴律互換戒指時,他穿過人群,看向那兩個小小的薔薇花架,仿佛看到了母親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