祈禱的最後,周濟慈接過盛有「主的血」的銀色聖杯,通常情況下那是一小杯紅酒,他仰起頭,將那杯酒一飲而盡。
恍惚間,他覺得那些猩紅的液體像是粘黏的鮮血,又像是辛辣的烈酒,割得他喉嚨生疼。
他努力將那些液體全部咽下後,但精神依舊處於迷茫緊張的狀態,心裡湧上一種難以抵禦的痛苦。
夜間的祈禱結束後,修女帶孩子們離開教堂,離開前,周濟慈把準備好的糖果和禮物都分給他們,所有的孩子都很開心。
有個女孩甚至鼓起勇氣去拉他的衣角:「聽神父說,修道院會來一個新的神父,是你嗎?」
周濟慈輕輕地摸她的小臉,笑著搖搖頭。
女孩很失望,和修女離開時還念念不舍地回頭看。
周濟慈溫聲道:「您已經在物色新的神父了嗎?」
柯林神父無奈地嘆氣:「我已經老了,還能陪這群孩子多久?修道院總得有個新神父,我往教廷寄了信,希望他們能再派一位新神父過來。」
見周濟慈臉色更加蒼白,神父又道:「我記得,你剛來這裡的時候,才這么小,但可比他們聽話多了。」
他伸出手,比出一個合適的高度,滿意地點頭。
周濟慈剛來這裡的時候才十歲,但長得比同齡孩子都要瘦小,他的外貌和發色都顯示出他不是個純正的英國人,檔案上稱,他的父母都是華裔茶商,在愛爾蘭內亂里被暴徒殘殺。
因為家裡的親戚都死光了,政府只好把他送到修道院。
一開始柯林神父還有些發愁,教會學校從來沒接收過這種背景的孩子,他擔心文化背景的不同會讓這個孩子對主做出無禮的行為。
但接下來,柯林神父發現他多慮了。
周濟慈是當年那批學生里最先掌握拉丁語的孩子,學習兩年後他就能熟練地用拉丁語書寫教義,書法和功課也是所有孩子裡最好的。
這個年紀的孩子正是最鬧騰的時候,晚上孩子們睡不著,揮舞著枕頭打仗,在緊挨的一張紙小床上跳來跳去,只有神父和修女來查房時,他們才會安靜下來。
但神父每次查房時,總有一張小床是安安靜靜的。
神父小心翼翼地來到那張小床前,男孩早已睡著,即使在那群搗蛋鬼吵鬧聲里,他都能安然入睡。
但就是這樣乖巧虔誠的孩子,卻有個讓人無比遺憾的缺陷。
他不會說話。
柯林神父帶他去看過醫生,醫生檢查後發現他的聲帶沒有問題,不會說話很可能是因為心理原因。
「你不要擔心,神父會在上帝面前為你祈禱的。」
願上帝能救贖這只可憐的羔羊,不要再降苦難在他的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