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老人家年輕時也曾是臨都叱吒風雲的狠角色,臨到老了卻開始信佛,求的不過是心安——送走兒子又送走孫子,一而再地白髮人送黑髮人,總歸是不好受的。前兩年梁瑾奶奶也去世後,梁老爺子再沒別的念想,公司有梁瑾接班,他也終於能放下心。
老爺子隨口問起:「你今天又去了淺灣碼頭?」
梁瑾握著湯勺的手微微一頓,很淺幅度地點頭:「嗯。」
半晌,身邊響起老人的一聲嘆息。
「梁玦」這兩個字是他們家的禁忌,便誰都沒有多說。
「雲琴島的招標轉讓,現在進行到哪一步了?」老爺子岔開話題問。
他雖已退休,每回梁瑾來,總還要問一問公司的事。
「政府公告剛出了,我正在讓人準備投標文件。」梁瑾簡單說道。
老爺子聞言有些擔心:「有幾成把握?」
「前幾天去何局那走了一趟,他說打算參與投標的公司還有華揚,他想推薦我們跟華揚合作,不過華揚那邊沒有這個意向,真跟他們競爭,我只有一半把握,我再想想辦法吧。」梁瑾實事求是道。
提到華揚,老爺子眼中神色略複雜:「……華揚那位小傅總,前段時間是不是回國了?」
梁瑾慢慢喝了口湯,聲音很低:「嗯。」
他爺爺沉默一瞬,接著問:「你跟他,有沒有見過面?」
「在徐家的婚宴上碰到過,之前去何局那裡,他剛巧也在,」梁瑾平靜說著,「跟他聊過雲琴島的事,何局說的合作我覺得可行,但他不太願意。」
「只有這些?」
「嗯,就這些。」
梁瑾很坦然,看向他爺爺的目光里全無閃躲,即便他爺爺有意試探,他說的也全是實話。
他早已不是十年前面對巨變時彷徨失措、束手無策的那個他,人總要成長,只有他自己能救自己。
祖孫倆的視線碰上,如同某種較勁,最後是梁老爺子先移開眼,他年紀大了身體衰竭,也已不復當年強勢。
「徐笙的事我前幾天聽他爺爺說了,那小子也真是作孽,現在還在醫院裡躺著,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出院。要是沒有那些亂七八糟的事情,他本來都結婚了,收收心過兩年再生個孩子多好,偏他自己不爭氣。」
老爺子感嘆起別人的家事,梁瑾安靜地聽沒有出聲,哪怕知道他爺爺是意有所指。
老爺子說了幾句大概也覺沒意思,便算了,只問他:「你也三十了,打算什麼時候結婚?我有幾個老朋友,家裡都有跟你差不多大的女孩,你想不想見見?」
梁瑾神色不改:「我剛接手公司,工作很忙,沒有這個想法。」
「什麼時候會有想法?工作總是做不完的,終身大事更重要。」
「我不想。」
梁瑾依舊很客氣,語氣里絲毫沒有頂撞之意,說著「不想」時的態度卻堅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