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沒有登錄過的帳號他依然記得,登上去的時候反覆驗證費了不少工夫,他按捺著復起的焦躁,一步步按照提示進行。
最後的人臉驗證時,梁瑾看著視頻框裡自己的臉,驀然湧起的陌生感甚至讓他恐慌——
時隔十年,他第一次以梁玦的身份試圖找回一點曾經的記憶,這樣小心翼翼,不敢叫任何人知曉。
終於成功登錄,無數新消息一起湧入。
他快速掃過去,從前的同學朋友發來的消息最多只到他「去世」半年後,唯獨傅逢朝的最新一條進來的時間是今天下午。
【我在帕皮提的教堂聽神父做禱告,這裡很安靜。如果人死真的還能復生,你會不會回來?】
梁瑾的指尖微微發顫,忍住眼眶酸澀,將對話框滑上去,一條一條,全是傅逢朝這些年堅持發給他的消息。
有時是一兩句或文字或語音的自說自話,有時是傅逢朝拍下的那些照片和視頻。
十年,三千六百多天,近萬條消息,從未間斷過。
【在Orohena山頂看日落,當地人說這裡是人間最接近天堂的地方,如果是真的,我能不能在這裡再見到你?】
【當年我們一起合照過的那個郵筒倒了,我扶不起來,我是不是挺沒用的?可惜那張照片你當時忘了發給我。】
【雲琴島的項目拿下了,雖然中間出現了一點波折,結果還算好。等音樂廳建成,我再拍照片給你看,很快的。】
【今天來淺灣碼頭看你,對不起這麼多年一直沒回來,你是不是在生我的氣?為什麼我總覺得在這個地方感覺不到你的氣息?】
【我打算回國了,你再等等我吧。】
疼痛和澀意如山呼海嘯席捲而至,全在這些跨越時空而來的隻言片語中。
梁瑾幾乎站不住,他想起傍晚自己走進教堂的那一刻,傅逢朝看過來的那個眼神,終於明了。
這麼多年傅逢朝一直抱著無望的期望在等待,他自私地想再靠近那個人,卻又懦弱地不敢承認自己是誰,他何其卑劣。
落地玻璃窗上映出這一刻梁瑾模糊的臉,在夜色昏冥里支離破碎。
痛徹心扉的滋味,真正嘗到透徹。
門鈴聲響起時,梁瑾站在洗手台前正不斷往臉上澆著涼水。
近似自虐式的窒息感勉強壓下那種撕心裂肺的疼,他撐著大理石台面艱難抬頭,看向鏡中自己黯淡無光的眼,在渾噩間聽到外頭傳來的聲音。
傅逢朝等了好幾分鐘,房門才從裡頭拉開。
梁瑾額發濕亂,神情有些遲滯,眼眶略紅,嗓子也啞:「有事嗎?」
傅逢朝的目光一頓,問他:「去不去吃飯?」
梁瑾儘量平靜地點了點頭。
傅逢朝轉身先走,他也稍稍平復心神,跟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