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爺子瞬間面色鐵青。
他確實忘了,那是他們祖孫之間關係最好的時候——他為避風頭倉促退休,梁玦接班,全心全意地聽他的話,他對梁玦也十分放心,為了方便梁玦推進工作,才做出這樣的授權。
不是沒考慮過這中間的風險,只是那時他即便退休,董事會依舊在他控制中。現在卻不一樣,梁玦早已在公司真正站穩腳跟,由不得他說三道四。
他這個孫子變了,在姓傅的那小子回來之後就徹底變了。也可能梁玦從來就是這樣,他本質如此,隱忍十年,只為了今天。
梁玦再提醒他爺爺:「爺爺你也別想著現在把我換了,公司章程里寫明了任期屆滿前無故不能更換董事長,只要我在這個位置上,這件事我一定會推進,不會放棄。」
他說得很慢,言辭也不激烈。
他爺爺因為眼睛不能見光,還戴著墨鏡,藏住了渾濁雙眼裡的森冷:「所以你是下定決心要跟我對著幹?」
梁玦還是搖頭:「我不會做別的,我說了,只要爺爺不為難我,我也不會為難你。你好好頤養天年,我不會對格泰怎樣,更不會讓你四十年的心血付之東流。」
他站起身時,目光落向牆上掛的照片,停住了一瞬。
在全家福的旁邊,有一張他和他爺爺單獨的合照——
他爺爺坐著,他站在身後,直視鏡頭的眼睛空洞麻木,是他作為梁瑾那些年模糊面貌最真實的定格。
那樣渾渾噩噩的日子,他過了整十年。
除了滿足無關緊要之人不切實際地期待,其實毫無意義。
這樣淺顯的道理,如果不是傅逢朝強硬將他從局中拖離,他或許這輩子都想不明白。
他爺爺再說了什麼,梁玦都沒有聽,告辭離開。
出門時又下了雨,雨不大,梁玦駐足在屋檐下抬眼看了片刻,難得生出一點暢快之感。
傅逢朝撐著傘自車上下來,立在車邊遙遙看向他。
梁玦恍惚生出錯覺,時間回到十年前,他推門走出來,沒有錯過和傅逢朝之間的這十年。
怔神間,傅逢朝已經走過來,分了一半傘給他:「走不走?」
梁玦的眼睫很緩慢地眨動了一下,掛了些微雨珠,如淚一般,輕輕點頭:「嗯。」
傅逢朝一手攬過他的腰,帶他上車。
車開出去後,管家進去書房,小聲道:「少爺已經走了。」
梁老爺子摘下墨鏡,愈顯老態疲憊的眼睛轉過來,問:「是姓傅的那小子陪他一起來的?」
管家說:「是,那位一直在外面車上等。」
老人閉目,半晌問:「他媽媽,是不是在醫院裡住挺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