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好……方先生。」柳老師打了個招呼,忍不住拿詢問的眼神瞟林西圖。
方知銳頷首點了點頭,看著皮鞋底下那些皺巴巴的畫紙,上面都是一些無意義的線條,即使畫出了形狀也被黑色的蠟筆粗暴地塗黑了。
「她心情不好。」方知銳說。
林西圖直接忽略了柳老師眼裡的疑問,開門見山道:「從什麼時候開始這樣的?」
「昨天從後門處被帶回來後就這樣了,不願意跟別的小朋友一起上課,一進教室就尖叫,一直趴在地上畫畫,飯也吃得很少。學校沒敢讓她回宿舍,我陪她在醫務室一起睡的,晚上醒了好幾次,可能是做噩夢了。」
林西圖蹲下來,看著小河。
小河還穿著昨天的衣服,袖口被蹭得髒兮兮的,指甲縫裡全是黑色的蠟筆屑。
長到這個年紀,小姑娘還是一副瘦弱的樣子,臉色蒼白,貧瘠的表情讓她整個五官顯得無神起來,像一隻有瑕疵的洋娃娃。
「學生處的主任凶她了嗎?小河有沒有哭?」林西圖輕聲問。
「沒有。」柳老師搖搖頭,「但是批評還是批評了,這件事說大不大說小不小,還是要通報出來引以為戒,問她為什麼要跑出去,她也不願意說,主任考慮要不要把小河帶去精神衛生中心再看看。」
林西圖沉默了,他慢慢挪到小河身邊,試探性地喊她:「小河?」
小河悶頭塗自己的畫,像是聽不見任何人說的話。
林西圖低下頭仔細看,發現她畫的居然是一條裙子,只不過衣袖和裙邊都被塗成了黑色,凌亂的線條呈鋸齒狀環繞在裙子的輪廓上,遠看根本看不出這是什麼。
他難得有些手足無措起來,回過身仰頭看方知銳:「……哥哥。」
尾音里還帶著毫無自知的依賴,好像看到他哥還站在那裡就能讓人安心。
方知銳讀懂了林西圖眼裡的意思,淡淡道:「想做什麼就做,我在這裡陪著她。」
柳老師站在一旁,臉上的表情更驚恐了。
「柳老師,昨天學校後門的監控還在嗎,我想去看一下。」
「在、在的。」柳老師舌頭都有些打結了,她怕自己再呆下去腦子裡什麼天馬行空的東西都會冒出來,連忙道,「安保室里就能看,我帶你過去調出來。」
兩人走後音樂教室里重歸寧靜,只有隔壁隱約傳來其他孩子上課的聲音。
他們跟著斷斷續續的鋼琴聲唱《蝸牛與黃鸝鳥》,唱得稀稀拉拉,有幾隻「黃鸝」的聲音跑調,比譜子高了一個音不止,聽起來怪異又好笑。
然而教室里的兩個人都無動於衷,方知銳根本不想笑,小河是笑不出來,兩張臉面無表情,連嘴角平直的曲線都那麼相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