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這一連質問拋下去,徐阿四雙目一閉,忽地朝她一跪:「皆是我們下人的不是!老奴未能盡到規勸之責,讓三位郎君誤入歧途,一切都是老奴的過失。」
顧清稚眉頭一皺,道:「阿四老伯莫要跪我,目下我唯能尋你做個幫手,你可願救我徐家?」
徐阿四重重點頭:「娘子儘管驅遣便是,能為徐氏效力,老奴死了也甘願。」
清稚微微一笑:「哪能教您有生命危險。不過是請您即刻回松江把六萬畝地契當著海青天的面退了,由著他分配去,若是徐氏族人怪罪您,只管推我身上便是了,就說是我強命您這麼做。」
徐阿四一愣:「這……老奴不敢。」
「管家連這都不敢,難不成就敢看著徐氏家破人亡嗎?」
「不敢不敢!」他慌忙道。
他又垂首度量,細思確也只能如此,然心頭仍有一憂揮之不去,看向她:「那敢問娘子,咱家三位郎君可有活路麼?」
顧清稚也被難住,只搖了搖首:「我也不知。」
二舅母範氏早在一旁靜聽多時,見這天大關頭外甥女猶能從容與管家商議,心裡大石才放下些許,又甫聞清稚竟是如此回答,頓時大驚,撐了把圈椅扶手踉蹌離座:「七娘勿要見死不救!」
眼見舅母跌跌撞撞朝自己撲來,顧清稚忙扶她,凝視面前鬢髮散亂滿臉愁容的婦人,輕言安撫:「舅母莫急,有甚麼事我們再商量。」
「我如何能不急!」婦人拭淚,「你舅舅眼下生死未卜,指不定在大牢里受著什麼罪,那幫獄吏一瞧前宰輔的兒子跌入塵泥里,這還不使了勁地磋磨他?日後還要被發配去關外嶺南那等偏遠之地,你舅舅如何能扛得住!他有什麼三長兩短,那我和你表弟妹們也不願活了!」
瞅見母親淚下如雨,表妹阿柔亦抱著她腰放聲大哭起來,愈發觸動范氏心痛,摟著幼女一道悲泣。
「嫂子莫哭壞身子,咱們再從長計議,多思量思量總會有辦法。」陸姀湊近去勸,一面拉開阿柔。
范氏卻不理,只淚汪汪盯著顧清稚:「七娘能否再想點法子把你舅舅從牢里脫出來?」
顧清稚回視她焦急雙目,道:「犯了法即要按律懲治,哪管是王子庶民都是一樣的道理,自古以來即是如此。望舅母體諒,我豈能因為一己之私,而壞了國家法度?」
范氏哪裡聽得進,埋首入掌中,哀哀怨怨抽噎道:「七娘這就要割席了?何苦來演一出大義滅親給我們自家人看,你再不願和徐家扯上干係,外人眼裡你也是徐家人,哪是你不認就能成的。」
「舅母這是何意?」顧清稚也不惱,仍是溫和言語,「三位舅舅都是我顧七娘至親,承蒙他們看顧我才得以長大,如何能不惦念他們大恩?只是一碼事歸一碼事,親情是親情,公義是公義,他們強占了別家百姓田地就是犯了法,舅母讓我如何救去?」
范氏立時自掌中抬起頭,聽她這話一時情急,直接拉過顧清稚的袖,哀求道:「你如何不能救?你只要一句話,張大人就能出手相助。憑他如今所居地位,和那高拱求個情,救下你舅舅們是輕而易舉之事。」
「可是高閣老正好逮著三個舅舅罪狀,他占著理,夫君縱是有心相救也無力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