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妹?莫非也是我南直隸人乎?老鄉,老鄉!」一群同鄉聞言瞬時起了勁,片刻間盡皆站起,端起酒盞朝清稚敬去。
「阿兄可否替我擋擋?」清稚低聲向他耳語。
顧淵亭會意,忙捧起自個兒的青瓷酒盞,挨個兒回敬一圈:「小妹不勝酒力,就由顧某來替。」
高拱這桌自是達官顯貴盈座,見不遠處新科進士那桌喝得正熱鬧,不免好奇視去。
目光所至,只見顧清稚恰被眾人圍擁至中間,身旁站著一年紀相仿的青袍士子,甚至還伸袖替她擋去多少酒盞,舉止相當親昵。
「那不是令正麼?」高拱笑視身旁張居正,「太岳可認得令正身旁那位?」
「不曾認識。」張居正道。
高拱見他意興闌珊,便不作打擾,又問向張四維:「子維邀請的那位青袍進士,喚作甚麼?」
張四維早對那廂關注多時,一問便知高拱指的哪位,答道:「回稟高大人,那位是新科二甲三十名的顧淵亭,授了揚州府寶應知縣。」
「哪裡人氏?」
「南直隸松江府上海縣。」張四維道,「與江陵相公夫人正是同鄉。」
高拱撫掌:「又一個華亭,那當真是有緣。」
張居正卻面不改色,仍與座旁同僚言談。
近來朝野上下為韃靼俺答封貢一事爭吵不休,論者以為韃靼反覆無常不可輕信,俺答更是驍勇善戰,答應封貢互市後若是再生反悔,定遺禍邊關,為害不淺。
朝中唯大學士高拱張居正力排眾議,與宣大總督王崇古並大同巡撫方逢時共同策劃,務求與韃靼達成徹底和議,結束這困擾大明二百年的西患之苦,自此或可高枕無憂,邊境安寧。
為此事張居正一旬皆於宮中直廬辦公,不曾歸府,諸同僚只當是張相公恪盡職守連家也不願回,張四維卻已自兩人漠然態度間覺出端倪。
「容某去敬顧夫人。」他將玉盞斟滿,待要走向顧清稚時,卻被後者發覺,竟立即攜了身旁男子一道過來,滿面春風道,「諸位大人原來躲在這兒,真是好雅興。」
張四維視她:「夫人與淵亭可是舊相識?」
顧清稚擺出理所當然神色:「自然。」
「是友人?」
她抿唇一笑,豎起手指晃了晃:「可比友人關係親密多了。」
張四維眸色頓深。
他復問:「那可是幼時玩伴?」
就差將「」四字明白道出。
顧清稚用同樣意味深長的目光掃了他一眼,隨即也不打啞謎,與顧淵亭對視著笑起來:「你們這都想不到麼?——我們是兄妹呀,這是我親叔父的長子,我的從兄,顧家三郎。」
座中諸人愕然。
高拱不禁又視向沉默不言的張居正,見其自始至終面色如常,問道:「太岳為何自一開始就不好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