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姐姐,忍冬花是否也能治風熱感冒?」
「清熱瀉火和涼血又有甚麼區別呢?」
張居正聞聲,停步佇立於門口,靜視顧清稚被一群鄉鄰少女簇擁在中間,溫和講解各味中藥性狀,唇畔漾滿如日笑意。
她很喜歡和姑娘們待在一起。張居正思著,不覺已然倚門出神。
倒是女孩們先發覺了他,笑著推了推顧清稚的臂肘,起鬨道:「大姐姐快看,張先生瞧你都瞧入迷了。」
饒是顧清稚平日再厚顏,於這群少女面前也忍不住赧然,但還是垂下眸子,目光不禁向張居正望去。
女孩們相互對視了一眼,聰慧地行了一禮,齊齊告辭:「我們今日不叨擾姐姐了,改日再來罷。」
一面扯了衣袖四散退去。
張居正踱向她,視入她粲然瞳眸:「你開心麼?」
「開心呀。」顧清稚不假思索點頭,「最近這段時日我都很快樂,只要沒有吵到張先生便好。」
她能快樂,他求之不得。
張居正道:「我只要你別太累,養好身體至重。」
在燕京時她的身子便不大好,那次她嘔血暈厥,雖嘴上否認說是一時情急,但日漸消瘦的面龐與臂腕令他無法輕信她的說辭。
不過如今既已回到江陵,又有這湖光山色作陪,他想著應不會再有煩惱令她牽掛,正好寬心將養。
顧清稚卻撇唇:「不用太擔心我,就和她們幾個姑娘講講話,又會累到哪裡去呢。」
近年她的手總是不受控制打顫,給病人扎針是被迫放棄了,但自認教人學藥還是能勝任的。
再者這些女孩們皆是慕名而來,聽說她在燕京飽有聲譽,便相約著一道過來求教,她也很樂意將所學授予她們,雖是淺顯,但應對日常小恙已是足夠。
「你既有餘力,明日我們啟程相游雲霧山如何?」顧慮她的身體不宜勞頓,張居正暫且未將更遠的衡湘煙水納入計劃,便先提了距離較近的名山。
顧清稚果然樂意,彎眸搭上他的脖頸:「好呀。」
十里花山,八里柳溪,正是荊楚好風景。
她行至半山便已氣喘,尋了塊大石坐下,抱歉道自己腿軟爬不動了。
無妨。張居正回握她的手答,乘興而來意盡而返,再者餘生很長,還有那麼多的時日可以走遍山川。既然她走不動山路,改天換成泛舟也是一樣。
之後的日子裡,張居正賃了一葉小tຊ船,又雇一艄公,與她在長江上順流而下。
江風撲面,兩側遠黛夾岸,頭頂淡雲縹緲。途經黃鶴樓時,顧清稚讓他將早年因病謝歸時寫的《舟泊漢江望黃鶴樓》念給她聽。
張居正依言念罷,她不禁笑評:「雖說和崔顥李白的不能比,但張先生這句『九秋槎影橫清漢,一笛梅花落遠天』我覺得很好,疏闊里又帶了些清雋,很有幾分唐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