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打給了幾個朋友。
有兩個已經拉黑他的號碼,一個拒接,最後一個是一起讀書的髮小,接了電話後很長時間都只是聆聽,最後不咸不淡地提了一句:「借錢?你還得起嗎?」
手機里響起通訊斷掉的提示音。
畫室回不去,這也屬於陸建業置辦的資產,而且跟明日娛樂的很多問題脫不了干係,這也是陸渺與此事產生關聯配合調查的原因,哪怕他對其中的運作並不清楚。
他一邊去醫院,一邊把每一條簡訊看過一遍。
其中有一條格外顯眼,是來自於林琮的。
林公子的措辭還是那麼客氣,但內容看下去,總結出來只有一句話:我知道你走投無路,親朋難靠,要是你缺錢的話,我可以為你聯繫程總。她是這世上最好、最慷慨的買家。
買家。林琮這樣一個措辭客氣、習慣於維持表面善良的人,也在這條簡訊里毫不顧及地如此形容,就像是他聯繫公司里的任何一個小模特一樣,毫無區別。
陸渺想起了那個女人。
他想起自己口口聲聲說的「下流貨色」。想起她鮮紅的西裝外套和低頭抽菸時架在鼻樑上的金絲細框眼鏡……任何關於程似錦的回憶,都帶著一股難言的疼痛色彩,像是什麼硬且沉重的東西重重碾壓而過。
把他高高在上的一切碾碎。
他想起自己的鄙棄,還有那些對她不假辭色的厭憎。陸渺回憶了一下兩人之間的對話,那些令人矛盾的畫面,就像是一根根細而尖銳的針扎在神經上。
不可能。
他不能去找程似錦。
「多謝好意。」
這四個字回復完林琮後,他在醫院的走廊停留了很久。
跟案件有關的銀行卡全部凍結,車輛早已抵押無法出手。陸渺在心裡計算了一下自己的私人物品能賣多少錢,衣服,袖扣,甚至畫筆……
按照小拂目前的治療情況,這點錢,連這個冬天都撐不過去。
陸拂在睡覺。
隔著病房的玻璃,陸渺只是在門外遠遠地看了一眼。他已經盡力將一切恐懼和擔憂趕出腦海了,但陸拂的病迫在眉睫、無法耽擱,就算他賣掉所有東西,也只能緩一時之急,一旦出了什麼狀況……
「陸先生?」對面的女醫生關心地問,「你的臉色不太好,注意休息啊。」
「謝謝,我沒事。」陸渺的聲音沒有什麼力氣,他像是從這個世界抽離了,到現在都沒能融洽進周圍的色彩,「小拂他……」
「噢,陸拂的情況最近很有好轉。」醫生面帶微笑,高興地回答,「老師請了遠在同南的宋主任進行會診,下個月的手術一定可以如期進行,主要是陸拂的狀態也很好。」
「謝謝。」陸渺再次道謝,「最近真是麻煩你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