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類跟小貓小狗說話,都會下意識地輕言細語。
小狗「喵」了一聲,抖了抖耳尖。
屋裡一直恆溫,不太可能感冒,也許是喉嚨干。陸渺給小狗拆了一小盒罐頭騙它喝水,自言自語:「你媽給你養成這樣,要人餵飯才吃。你要是跑丟了到外面可怎麼活。」
小狗不服氣地哼唧,用餘光瞟著他。
陸渺擰開裝魚油的瓶蓋,忽然攤開手看了看掌心。之前在外面打工磨出來的水泡、被仇家踐踏羞辱的傷痕,在他手上都慢慢地不翼而飛了。他的手看上去依舊那麼修長白皙,細嫩柔潤,掌心連雜亂的紋路都沒有。
他在金林別墅也不做什麼別的事。伺候程似錦,然後伺候程似錦的貓。
「……你媽媽把我養成這樣。」陸渺嘆了口氣,小聲喃喃,「我到外面也活不下去。」
他是因為怕活不下去才討好程似錦的。
陸渺在心中默默強調,重復了幾遍,將那股令人刺痛的愛火掩藏下去,又頓時臉龐發燙,羞愧感像植物的根莖般,深埋紮根下來。
旁邊響起走動的聲音。
韓玉書換了衣服,在樓下吃過早餐。他上樓來拿遺忘的東西,看到陸渺跟那隻長毛三花聊天聊得很認真,就從他身後走了過去。
他再次走出來時,看到三花貓被餵著才舔食肉泥。小書頓了頓,忽然道:「你是不是太幼稚了。」
陸渺正為自己的心意琢磨不透、失魂落魄,懶得維護和平:「你那個小熊睡衣就成熟,多大年紀了還裝嫩。」
韓玉書像是被一根針冷不丁地扎了一下。
他在研究所做科研。韓玉書在學習上一向聰明,但他並不是那種非常熱愛科研、非常熱愛事業的人,他繼續學習深造、進入研究所,只是順應程家的要求——身家清白,溫柔體面。
但學習本身就是一件耗費時間的事情。回國之後,他出現了年齡焦慮,見到陸渺之後,這種焦慮更嚴重了,即便他看起來其實非常年輕,跟大學生沒什麼區別。
他盯著陸渺的側臉。這個男人確實長得很好看,眉目俊秀,骨相精緻,唇上那顆淺淺的痣點得格外鮮妍……姐姐會喜歡他,實在是情理當中的一件事。
韓玉書收回視線,手指握得咯吱響。卓管家在樓下等他,他也不想鬧出什麼事讓程似錦不高興,轉頭走了。
管家將他送上車,囑咐司機開慢一點,小韓少爺會暈車。
他會暈車,沒法看手機,習慣性地握住腕上的手鍊,鏈子上墜著一個能放小照片的銀色魔盒,把盒子摁開,裡面是被裁剪過的合照。
照片有點年頭了,是兩個家族的合照。他把照片剪了,只剩自己和程似錦的一小塊兒,放在了裡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