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現在太狼狽了。
毀約失諾,程似錦一定很討厭他。
陸渺爬起來,在門口甩掉雪花,頭發上還殘留著細細碎碎的冰晶,但沒工夫管了,他迅速地抱著梯子鑽回去。
坐著收銀的店員甚至沒注意到他摔倒,在櫃檯旁邊放了一個播放電視劇的平板。門被推開,收銀員看了眼屏幕,抬頭:「歡迎光——」
他卡了下殼,心說我們這種小店還沒到這個消費層次吧?嘴上頓了一下才把話說完。收銀員轉頭一看,見到那個兼職的臨時工不知道跑哪兒去了,趕緊喊:「陸渺?陸渺?又哪兒去了,不是跟你說添貨嗎?」
他連叫了好幾聲,那個平常勤快又好說話的臨時工才出來。
陸渺抱著要放進櫥窗里的烤麵包,專心致志地盯著地面。他半跪下來,把底層的展示格抽出來,取出來墊紙和碎渣,動作格外僵硬。
……完全就……躲不開。
為什麼會突然進來看?陸渺的心臟砰砰狂跳,渾身上下的每一個細胞都跟著緊繃至極,提心弔膽,他害怕程似錦認出他,害怕她覺得自己一點用都沒有,或者流露出厭惡的表情。
畢竟他說了那麼不切實際的話,違背了兩人一開始達成的契約關係。
陸渺連大聲呼吸都覺得是有罪的,生怕對方注意到自己。然而事與願違,那個在心底和夢境被重複過太多次、刻進靈魂當中的腳步聲在身側停下了。
陸渺把新的麵包從托盤裡放進展示格。
他仔細地洗過手,那些在雪地里摔倒的擦傷便顯露無疑。只是自力更生了幾天,陸渺那雙漂亮精緻的手就充斥著淤青和紅痕,還因為天冷被凍得指尖通紅,但手背卻又蒼白冰冷。
他聽到程似錦失去耐心地、有點不高興地呼吸聲,頻率比平常快了那麼一點。
陸渺克制著不去看她,假裝什麼都沒有發生。他拿著托盤起身,站起來的瞬間猛地撞到她的肩膀,陸渺聲音很小地說了句「對不起」,轉身時被抓住了手臂。
好痛。摔倒的擦傷延遲爆發了。
陸渺悶哼了一聲,壓住痛感。他想要掙脫,又非常不恰當地在這種時候對她掌心的溫暖留戀不已,這種掙扎變得很微弱,胸口仿佛一下子被大團棉花塞住,幾乎都難以呼吸。
「你在這兒工作?」程似錦低頭看了一眼他身上店員制服。紛亂的雪花在衣料上透出一個又一個細潤的洇濕痕跡,從梯子上掉下來的擦傷有輕有重,受到衝擊最強的膝蓋破皮出血,血跡透過了制服褲子。
「……對。」陸渺感覺自己的大腦被蒸發了,在空白一片的情況下,全靠潛意識和本能反應在回答,「我、我六點下班。」
說這個幹什麼。
他剛剛說出口就後悔了,這是什麼意思?他只是想說其實並不辛苦,但聽上去很像在暗示對方,透著一股欲拒還迎的味道。
程似錦略微鬆手,陸渺立即慌亂地抽出手臂。